一切就如同昭阳二年,于大隋深宫他坐在车辇上,俯身询问小叶将军,那位早夭的有羊国大皇子生的何等模样。当日十二岁的叶慕辰对他毕恭毕敬,垂目不看他,浑身散发出一股避他如避蛇蝎猛禽的疏离。
那日一转身,小三儿就愤愤往地下啐了一口,对南广和咬耳朵道:“叶慕辰这厮眼神看人跟刀子似的,剑眉厉目,活脱脱一天煞孤星!”
过往一幕幕太过鲜活,言犹在耳,活色生香。
南广和脚下一顿,险些打跌。
他先前分明瞧着这人坐着分外有气吞山河如虎的气势,黑色织金衫长袍也甚是好看,就可惜离得太远瞧不见脸。结果被记忆中的小三儿这么一骂,再抬眼瞧过去……啧,那头吞了山河的老虎果然有些孤寡,甚是无趣!
待行至亭子外,尚距着十丈远,呈扇字形拱卫在叶慕辰身侧的众昔日叶家军将领们,便如同像听到了一道哑令般,齐刷刷拔出刀剑,交叉拦在路前。辰时的太阳明晃晃照在雪白明亮的刀刃上,刺的人心肝儿都疼。
南广和意味不明地抬眸往亭子内扫了一眼。那人仍在慢条斯理地喝茶,对眼前一切似乎毫不理会。
南广和冷笑一声,拂尘一掸。“叶侯如今越来越出息了,不止学会了放火烧山,还能抹得下脸挟持山民,真真是,比那土匪地霸还强些!贫道实在佩服的紧!”
那人端坐在亭子内,八风不动,只略撩了下眼皮,那些架着的刀剑便撤了。只仍未归鞘。众将领虎目圆瞪,一个个从他们脸上剜过去。
南广和带着众人,顶着刀子般的眼风,径直走到亭子前。
隔着三五步台阶,南广和却不愿意上去了,将拂尘架在腋下,双手笼着袖,清凌凌道:“您既前来拜山,总是为着本山主而已。薛家镇一众百姓何其无辜,还望叶侯高抬贵手,将那些山民们先放了吧!”
叶慕辰终于放下茶盏,施舍般赏了他一个眼神。“好。”
多年未见,他的声音变的厚重,如裹了蜜糖的苦果子,吞过耳膜的时候仍残存粗粝的摩擦感。
南广和低垂眼帘,并未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直到许多衣衫破烂的山民被军士们押着,推搡到他面前,他令薛大魁领着人都先下山去。
山下虽然也有军士驻守,但眼下九嶷山山门朝不保夕,下山反倒更安全些。至不济,下山了还能逃往别处。
周遭突然间寂静起来。寒鸦间或一两声悲啼,愈发衬托的眼前这雪光变得暧昧难明。南广和觉着既然是他来求人,总归该他先开口,便站在原地,垂着眼皮一直等着。
左等右等,没等到那人开口,眼角却瞄到两侧黑压压的影子不知何时都没了。——他慌忙扭头四顾,两侧的军士们不知何时都退下了,走的无影无踪。偌大的烽火亭内外,与这偌大的九嶷山,突然间竟似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广和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待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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