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和只觉得沐浴在那样的目光下,浑身如被针扎。又如同被迎头泼了一盆雪,冻的全身冰凉,血液都在血管中凝固了。
“那是刺杀!”苏文羡斩钉截铁道。“家兄乃是苏家这一辈的长子长孙,十六岁袭侯爵之位,性情豪爽,平生嗜酒如命,却从不沾染女色。那样耻辱的死法,是对北川府最大的侮辱!“苏文羡微微抬头,仍凝视着他,眼神中渐渐泛起一层浓重的悲哀。“某带领仆役发现他时,他全身赤裸,口中白沫尚未干涸。直至死去,他的眼睛都未曾阖上。”
“……家兄乃我北川的侯爵,他不该被如此践踏!”
南广和莫名想起九年前,宫殿前挂在梁上的父皇的嫔妃们,一张张韶华正盛的脸,额前点着或金色或浅紫的娑婆沙华的印记,双目圆睁,尸体血污狼藉。那一张张美丽的脸孔,仿佛又在此刻现出眼前,那是一种不甘,亦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对家族的侮辱,亦是对于大隋皇朝的侮辱!
苏文羡的长兄,上一任的北川侯爷,原本亦将是大隋皇室成员,是他“韶华长公主”尚未下嫁的驸马。
南广和眼圈亦有些发红。他静静注视着面前披着白狐大氅的青年,眸色沉静。许久后,叹了一声,从他指尖拣去那一枝捻成碎浆的娑婆沙华。“侯爷之耻,亦是大隋皇室之辱。”
苏文羡定定地望着他。
“侯爷来意,本山主已知晓了。”南广和错开眼,涩然道:“十四年前,先帝曾下诏令北川侯府迎娶长公主殿下,原本就是因为他老人家料到,山河飘摇之下,覆巢没有完卵。先帝他老人家,原本便是存了托孤的念头。”
是了,这些事,他当年曾经怎样都看不明白。十一岁的他一身鲜艳红衣,提着大隋长公主的裙裾飞奔至通往父皇寝宫的地道尽头,一路飞扑进去,却被父皇一道屏风隔住。
父皇不肯见他,亦不肯解释。
隔着一道山水屏风,父皇颀长却略显瘦弱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深夜烛光下父皇的声音透露出许多疲惫。“……吾儿,北川虽然远在塞外,北川侯府所在的地方却素来有塞外江南的美誉。每年四五月份,草原上的野花开的极好极美,听说还有一眼温泉,号称是这天下最美的泉水,在沙漠之中,形状宛如月牙,你若去了,定会一眼爱上。”
那夜他尤其伤心,不能理解作为父皇唯一血脉的后人,为何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耻辱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父皇却仍絮絮道,“……北川侯袭爵的时候,曾来西京拜见过朕。你放心,朕仔细端详过,苏晟是个好孩子。眉眼宽阔,为人宽和,言行之间颇知道进退。想必会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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