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半山腰处, 一色儿玄衣的叶家私兵早已安排好住处,风吹猎猎,粗白布帐篷在风中发出簌簌响动声。有三五个士卒围着浑身血迹的夜三, 单手结印, 另一手则持陌刀, 目光警惕而冷漠地为夜三护法。
王帐门帘随风上下翻卷,刷刷声拍耳, 似是扯动了苏文羡的神经。他架不住嘴角一抽,啧,这大元新朝果然很穷, 忒穷!穷到了极致!!
这谁家的帝君连个山脚投宿钱都舍不得出, 非得窝在九嶷山半山腰,随身扛着幕天席地的家什,就地取材便住下了!
叶慕辰这个大元朝帝君, 又穷又抠, 扳倒了他的江山估计也没啥利钱可图!啧!
苏文羡嘴角直抽抽,索性将视线投放的远了些, 从空无一人的王帐往周边移, 寻找些个机缘。
半山腰处, 几块巨石垒在风口,想必是叶家军刚排放好的。因为借助巨石挡风,才好埋锅造饭。
不远处, 散落着几个正在替大元朝帝君准备晚膳的将士。那几人显然是野炊的好手, 在野地里升起浓烈的一簇篝火,架起挑好的粗壮柴枝, 吱溜溜正在烤一只野鹿。火堆下面,金色火星四溅。
苏文羡安步当车缓缓来到此处, 正撞见一个小兵手里抓着一把细竹签,兴冲冲跑到火堆下埋红薯。那个小兵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下巴尖尖,宽大的大元朝三等卒制服松垮垮挂在身上,叫山风吹得清鼻涕直流。
那小兵却浑不在意,顺手拿袖子擦鼻涕,随后又用尖细的竹签子将红薯穿起来。一连串儿,糖葫芦似的。他在烤全鹿旁挤出一个缝隙,边翻动竹签上的红薯边轻轻哼着一首来自南瞻部洲的古老民谣。
“……汉之广矣,不可游思。南有乔木,不可求思。”歌谣太过久远,显然是三月里青年男女求欢时所歌。
那小兵哼了几句,似是嫌不过瘾,又换了一首腔调激越的大声唱起来。却是近些年来民间新编出来的歌谣,似歌非歌,调式有些古怪。每次到了句末,都会发出一声悲叹,几次起承转合后,再接着唱下去。
“……喁喁我心,皎皎明月。悲乎哉!凤鸟不回,我心独悲。悲乎哉!九天流火,玄黄倾颓。悲乎哉!”
苏文羡皱眉,抱着他的白色鎏金盘狮镂空暖炉,叫这穷的叮当响的大元朝小兵灌了一耳朵“悲乎哉”,心下郁郁,又满是刚与师爷恩断义绝的烦躁。索性走过去,一脚踢翻了那小兵烤的竹签架子,笑不嗤嗤地问道:“怎么,你们帝君不在?”
他问话的时候,居高临下,一身雪白狐裘,眼瞧着就不像是来自大元朝穷国,而是出自前朝遗贵。
那小兵瞪大眼,双手刷拉一声抽出足有他人高的黑色陌刀,弹地而起,气势汹汹道:“你又是谁?这样大摇大摆地闯入帝君所在,你你你,你不想活了?!”
竹签散了一地。
签子上串着一块块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红薯滚入篝火,在火中吱吱发出炙烤的香味。
“你问本侯名姓?”苏文羡弯腰,迂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提起那小兵衣领,狭长美目夹起,长而翘的睫毛一簇簇犹若鸦羽。“便连你大元朝的帝君见了本侯,也得称呼一声公子,就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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