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崖涘,一个是失却了琉璃心的异界凤凰儿,一个是从未尝过爱恨的此方天地精魂……他们都没有心。
他们都没有一颗真正的生长于胸腔内、如同凡人一般会疼会软会老死的心。
南广和目中一阵又一阵热泪冲刷,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于下界那一片茫茫的暗黑之中,崖涘飘飘然坠入深海底,轻的,连一丝浪花都未激起。
那深海底,就此葬了他数十万年间所有的少年时光。从此再无人会与他道,凤凰儿,吾与汝一道下界去看那座幻海空花谷,谷中结出了一颗新的果子,那果子中,似乎又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生命。
也从此再无一双白玉般冰凉的手,那般依恋地穿过他发丝,如同于最后一场诀别前的一个温柔的吻。
直至今日狭路相逢,他与他直面本心陈述前情时,广和才当真信了,原来那些似是而非并不只是他一人的错觉。崖涘他呵,竟从未当他作密友,或者说,竟从未将他只当作密友。于那浩渺不可追的漫长光阴中,崖涘竟然那样早,就对他起了不可言说的爱慕痴缠。
崖涘动念的那样早,那样深沉,令他即便有所察觉亦避无可避。
汉水迢递,银河在他脚下枯涸。星辰尽皆染成了黑色。在崖涘以本体出现在他面前时,于下界凡尘的大隋昭阳元年,这一切便早已注定了结局。崖涘亲手将一枚鲜红染血的果实,送到他面前来,对他说,这个因果,交由他凤凰儿来亲自收割。
崖涘那样畏惧因果的一个人,不,那样垂眸不肯轻言不肯回应的一位尊神,终于在下界后染上了深重爱恨,于九天云霄中堕落成魔,化作了深海底的一具白骨,消散为尘埃。
万千依恋,来不及诉说的爱与恨,在那些理不清欲言又止中都突兀地,提前终止了。
崖涘那具灵胎吞吃了他如此多的凤凰血,葬于烈火,一刀诛心。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灵胎儿,这枚旧精魂呵,叫他以赤金色凤火焚烧,又被叶慕辰斩杀于刀下,落入深海。
南广和双手勾住叶慕辰的脖子,哭的不能自已。赤金色凤血大蓬大蓬往外喷。他不能开口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抱住叶慕辰哭,仿佛失却了一颗琉璃心的胸膛内滚动起三江水,四海内所有深藏的委屈与哀伤都化作了倾盆泪。
从今往后,他便只有此人了,他便只剩下他家的小朱雀了……他不肯背负的爱恨,终于还是背负了。他不肯承担的这方天地间最深的因果,终于还是结了果,沉甸甸地挂在他眉间心上。从今往后,他便再也不能挣脱于这漫长的黑梦中,崖涘坠亡的一幕。
南广和一声声低切而又哀伤地反复唤他,“叶慕辰,叶慕辰……孤只剩下你了。孤从此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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