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着暴雨,惊雷不断地响起。于这一方破庙中也没有可洗漱的铜盆皂角。可是南冥并没有反驳他,只顺势扯住凤华的衣袖,渴盼道,你可与在下同去?
凤华蹙眉,还不待说什么,南冥就像是突然间意识到最近这一个月他都没洗澡了,猛然推开他,在大雨滂沱中冲出了破庙,朝庙后的一条清浅溪流而去。
凤华留在原地,看南冥一阵风似的奔出破庙,啧了一声,随即将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打量了一圈这破庙中陈设。袖中迸出一道灵光,瞬间将地上那个破铺盖卷儿妆点成雕花大床。他坐在大床上,床铺干干净净,再也没了恼人的小虫子,帐钩垂下五色垂绦,一双鸳鸯枕并排朝东放着。
随后他想起来,又起身小心替那倒霉的城隍擦了擦脸面,重又幻化出一条大红绸布,替城隍系在身后,拍了拍城隍泥塑的手,含笑道,这些时日,却是麻烦你照顾吾家小阿郎了。
城隍那只泥塑的手抖了抖,瞪成铜铃般的眼微颤,开口道,帝君……
早就不是那劳什子帝君了。凤华摆手,随口道,吾瞧你面生的很,你却是凡间哪位将军升上来的,怎地香火如此不济?
那城隍便重重叹息一声,道,不瞒帝君,吾乃是凡间前朝的将军,当时天下间狼烟四起,吾奉凡间一位小帝君的命,前去征讨叛军,不料却叫人割了首级,死后承蒙当地百姓好意,替吾建了座城隍庙。只是如今天下依然乱世无主,吾这城隍至今还未来得及去地府报备官牒文书,因此就愈发落魄了。
城隍说的凄凉,凤华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不时唔一声,心中盘算的却是,这城隍看来没甚能力,怕护不好他家阿郎。这凡尘俗世的日子他不熟,不知怎样才能替他家阿郎谋划一条好出路。要么,趁乱世寻个皇位坐坐?
凤华正沉吟,冷不防庙门外劈起惊天一道炸雷,随即一道闪电如剑般击中破庙内的城隍。泥塑的城隍雕像瞬间碎成齑粉,将凤华先前收拾的格外整齐的大殿以及桌椅床凳都劈成焦黑的碎渣。
一位银色铠甲的小将军自天而降,将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城隍庙戳穿了一个大窟窿。那小将军自屋顶降落至凤华面前,低着头,朝他一拱手。帝君,帝尊有令,命你即刻返还三十三天。
凤华先是讶异,随即忍不住挑眉笑道,怎地,崖涘如今竟还管起了拆人姻缘?
那小将军不敢答,只闷声闷气道,帝君,请莫要为难末将。
凤华龇牙冷笑,站在一地焦黑碎屑中,眉眼生动。他居高临下地目视那个银甲小将军,又道,九万里苍穹,吾如今只属于南天门,既不再是帝君,也没有资格再入三十三天。这道谕令,请恕吾接不了。
银甲小将军急切道,帝君,末将来之前帝尊曾亲口道,若你不肯奉令返回天宫,便须由末将亲手诛杀那位朱雀残魂投生的凡人!末将虽然出身自烛龙家,忝为神兽后裔,却从未杀过凡人,所以帝君……
他话尚未说话,就见耳旁呼呼风声中卷动一袭白袍,凤华已是风卷残云般去的远了。
凤华一步跨出庙门,随后在庙门前寻到一株被雷劈成焦炭的老松树,匆匆提指在树干上留下几个字,怕南冥那呆子一会儿沐浴回来寻不到他,又得发疯。
松树上以指尖刻下的字迹是——阿郎,吾去去就归,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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