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躺在病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崔峤,似乎是想要将她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直到崔峤将最后一笔写完,回望向他的时候,严承才缓缓开口:“好了?”
“嗯。”崔峤轻轻应声,“陛下要过目吗?”
“都到了这种地步,朕还有何不放心的呢?”严承掩唇,止不住地咳了几声,才继续道,“如果朕能早点相信皇后一些……算了,朕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崔峤的眼睫轻颤,遮住她眼底的情绪,她伸手将那封早已盖好章印的诏书收起,起身来到床榻边,挨着严承坐了下来,淡淡开口:“在这世上,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数,纵使重来一次,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事已至此,陛下也不必再忧心。”
严承伸出手,将崔峤的手拉了过来,指尖从她掌心划过,仍能感觉到因习武而留下的茧痕,多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竟也没能消散。严承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崔峤身上,竟是多年未见的缱绻与留恋,他看着那件明艳的红色骑装,忍不住翘了翘唇:“这么多年来,朕还是最喜欢你穿骑装的样子,只是自你入宫之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崔峤微微蜷缩手指,而后缓缓道:“臣妾既为后宫之主,当尽表率,守宫规,遵礼法。”
严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极轻地叹息:“阿峤啊!”
崔峤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感觉自己的心口都跟着这声叹息颤了起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凝于严承脸上,她微微闭眼,而后回道:“臣妾在。”
“你方才应该跟璟儿他们一起走的。”
“陛下知道,臣妾不会走的。”
“是啊,朕知道。”严承喃喃道,“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崔峤另一只手慢慢握紧成拳,而后又舒展开来,她轻声道:“都过去了,不再重要了。”
“是啊,都过去了,”严承的目光飘散,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慢慢氤氲开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好像体内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却仍然坚持道,“朕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朕到军中去巡视,你也是这样一身红色小袖袍衫,长发高高束起,俊秀又难掩英气。朕问你,身为女子,为何又要从军,难道不知这其中要承受多少的苦楚?你眉峰微扬,问朕,‘陛下难道也觉得女子不配从军吗?’话落回过身,手指从校场上划过,你说,这其中大半的人都不如你,如若你都不配从军,这天下还有几个人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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