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叶爷爷。
如果你曾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在以后的生活中,恐怕会无数次因为看似毫无关联的话语或物品而一遍遍想起他,想到他在时的音容笑貌,更想到他已经离开的残忍事实。
这就是思念,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有可能被你当做追忆的契机和提醒。
“可是杨哥。”褚衿皱着眉,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什么是死亡?如果我就是不想接受它,我又该怎么办?”
杨启和看着褚衿深深陷回忆中的眉眼,忽然发现他也有自己没见过的一面,原来小孩儿也有自己的执拗和背负。
也是啊,小豆苗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长成小豆苗儿的,那也得扎进土里使足了劲往上顶,才能用细嫩的小芽顶开土壤,破开石砾,向上生长。
没有任何一种成长是轻而易举的。
杨启和受不了褚衿这个表情,看着太脆弱,太坚强,也太牵心。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胳膊已经搂上了褚衿的肩膀,褚衿低着头发呆,好像恍然未觉。
“海德格尔曾说,向死而生。”杨启和看着褚衿,缓缓开口。“我们现在认为的宇宙,可能已经存在了137亿年,而人的生命却不过短短百年,所以从宇宙和大自然的尺度来看,我们的存在和消亡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没有任何意义和重要性。”
褚衿听着杨启和的话,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绝望。夏虫不可语与冰,人类总以为自己是万物灵长,却很少想过,在百亿年的宇宙进化史中,我们也可能只是一条孱弱的夏虫。
如果宇宙有意识,那么我们因生命逝去而产生的悲伤和痛苦,在它面前会不会幼稚得不值一提?
“如果我们把生命看成一团能量,死亡或许只是一次并不复杂化学变化,如果我们把生命看成封闭系统,死亡或许就是熵增定律的必然结果。”杨启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褚衿的问题,只能边思考边说,“我们如何看待死亡,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生命,其实世间万物都在奔赴宇宙中,这场颠扑不破的生死循环。”
杨启和抬头望向窗外,凝视着外面的沉沉暮色和点点星光,“你看,宇宙中充斥着的无数星辰,最终会成为生命的组成部分,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也都源自恒星炽热的内核。你可以在左手和右手上各选一个原子观测,它们可能分别源于亿万年前两颗在火光中泯灭的恒星。所以死亡让生命成为可能,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认为死亡即是新生。”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褚衿讨论这么沉重话题,可他读的懂褚衿的表情。“是有什么人的离开让你难以接受吗?”杨启和放柔了语气,轻声得问。
褚衿抬头看着杨启和,双唇张开又闭上。他紧紧得拧着眉毛,仿佛在组织一段深藏于心底,也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语言,心如芒刺,如鲠在喉。
“杨哥。”褚衿一开口,眼睛就开始发涩。叶爷爷走后,他从未跟谁聊过这件事带给他的巨大痛苦,哪怕对褚袔,除了一句“接我回家”以外,也什么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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