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阎笑了没多久,面上就有痛色闪过。他疼得额头冒汗,忙让小傅去取来鸦片膏。直到抽了一大口,他才将那钻心疼给压了下去。周家谁都不知道周大少的痛症已经有非常长一段时间了,只有小傅晓得。
与其说他是为了同洋鬼子做生意才抽的大烟,不如说是为了压制那股磨人的疼痛。至于周阎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每次发作都痛成这样,小傅也不清楚。但周大少有定期去医院,也有吃药,他也不好说什么。
周阎抽了大烟后,精神也一下子就疲了。他慢声道:“二爷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多教一些。等我身体好些了,他得和我们一起。”小傅低声问:“您是说二爷来分担一部分吗?”周阎闭上眼,摇头:“不,他要接手我手上所有的生意。”
小傅猛地一惊,他抬眼看着周阎,有点不太赞同。他是周阎母亲从街上捡来的孩子,夫人心底好,将他抚养长大,又供他读书,乃至学业有成,所以他是心甘情愿地来辅佐周阎的。可周阎现在的话,却是表明了他想将所有家业都交给弟弟。
小傅心里着急,却又不能说得太多。周阎看穿了小傅的心思,他说:“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他没这些心思,我虽然急,也只能苦苦撑下去。也想着,等撑不下去了,就把生意都转手了,可现在……”
周阎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像是突然充满了气力:“只要是周家人就好,周家的家业,不能在我手上断了,绝对不能!”
周家的厨娘在生火,给周二少煮醒酒汤。这些日子周君出去除了点帐看铺,晚上还要同掌柜和客户熟悉。熟悉的方式就是应酬,男人应酬起来没完没了,要抱女人,要喝花酒。周君经常是喝到一定时候就找机会去洗手间,吐完了继续喝,一直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这喝下一周来,人都喝瘦了。
厨娘把饮酒汤做好后,喊来一个丫头,让人把汤送到周二少房间里。丫头小心地端着汤进周二少房间时,却发现周二少坐在窗栏边,窗子打开,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掉下去了。丫头吓得要命,连汤都快端不稳了。而周君显然没考虑到小丫头的心情,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喃喃道:“你说今天会有月亮吗?”
丫头还在思考要不要叫人过来,把周少爷从窗边拉下来。就见周少爷身体一晃,她还未惊叫,周君便软软地从窗台上滑了下来,坐在毯子上。他朝丫头笑:“属于我的,不会再有了。”
丫头哪里懂这人在说些什么,她放下汤,跑出去喊人。随着姑娘哒哒的脚步远去,周君软软地趴在了地上。他嘴里咕哝地哼着一个调,断断续续地,像失了调的舞曲,也同卡了带的音箱一样,一下便断了,再没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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