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灯笼回去了,李嫂在找他,让他吃饺子,找福气。周君第一个就出了一枚铜钱,李嫂拍着手说:“喜气喜气,二少爷今年肯定顺顺利利,升官发财。”周君把那铜钱吐了出来,拿帕子拭净了。他惯来不是很信这些,也不知是不是年纪渐长,会比较迷信。他特意找了一个红色绣福锦囊,把铜钱和那枚怀表塞了进去。
周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没想起来这个怀表,还是下意识遗忘。好比他脚踝上那根日日能看得见的红绳绿石,他也始终想不起来要摘下来。可能也是习惯了,就无视了。他将锦囊严严实实放进盒子里,再锁上。
雍晋是过完年的第二日走的,同他一起走的还有许多保家卫国的年轻人。整座城市好似空了一半,起初几日很是萧条,再过些日子,也就渐渐好起来了。和城市一起好起来的,还有周阎的气色。周君接触生意的这些日子,才知道生意有多难做,手里的米粮行业倒还好,布料和成衣则被洋企压制得无力招架,年年亏损。
周君夜夜晚睡,花了好几日将账面理了出来,赤字触目惊心。如果原本还有大烟生意用作填补,倒也还能勉强把这生意做了下去,如今他暗地将其退出了,就没了能填这窟窿的收入。长痛不如短痛,左右保不住,不如一刀切。把该卖的卖了,收来的钱转而投资别的生意。
他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规划了一下,再给以前的老同学写了几封信。他知道有些洋企会将股份分出来卖出,他有认识的人有渠道。然而他的想法刚给大哥讨论了一下,就遭到毫不留情的反对。大哥气得要命,觉得周君要出卖老祖宗的东西,去给洋鬼子添砖。
周君也有料过大哥会反对,因此给他分析了这几年那几间厂亏空得有多严重。大哥摆手:我们有钱去运作,整体还是能盈利的。你现在突然说要卖掉,那周家这百年招牌,就要砸在你我手里了。”
周君不懂大哥的执着,周阎也不想和自己这个弟弟争那么多。知道周君有卖掉产业的打算后,周阎已经打算过几日就出面接手。不曾想,这时李嫂急匆匆从外面跑来,她眼含着泪,腔调全是乱的:“大……大少爷,不好了,刚刚……刚刚少奶奶和我一起出门,被警官强行带走了。”
周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因为太急,反而踉跄一下,扶住桌子才没狼狈摔倒。周君赶紧让李嫂把情况说一说,李嫂抹着眼泪说自己也不知道,大少奶奶本来是去替大少爷抓药,结果刚拿着药回来,就被带走了。走之前少奶奶还和她说,万一她有什么事,去找容老爷。
容老爷是嫂子的父亲,多少也有点关系。可如果不是大事,警局那边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来拿人,还是容家和周家这样有头有面的人家。周君稳住大哥,大哥如今的身体受不得奔波,他要去警局打探情况。不曾想大哥突然叫道:“等等,我、我们先联系督军,有督军出面,兰芝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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