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记得有次他去看母亲时,瘦成一把骨头的她牢牢抓着他的手,在哭。永远坚强不屈,独自带孩子长大,也不畏惧流言的周家小姐,哭得跟孩子一样,说疼,说太疼了受不了,求他让医生给个痛快。管家拉他起身,周君起不来,只爬里几步,挨在了墙边,抱着腿蜷在那处。
周君想,他还不够成器,大哥不能就这么走了。嫂子刚怀孕,大哥以后还要看着孩子长大结婚,怎么能病成这样。他揩了揩眼眶,胸腔处酸涨得不得了,他用力往那里敲了敲,才把一口气缓了过来。大哥是一个小时前就被急救过来,人在病房中。
他不敢进病房,只能等身上的酸软都过去了,才用力地支撑起身体,去找医生。医生听明他的来意,竟然同他说,他一直都是大哥的治疗医生。病情大哥半年前就知道了,也一直配合着治疗。只是发现时已经是中期,有些激烈性的疗法需要住院治理。
病人并不同意,只好一直拖着,直到这次发作,又被送进医院。医生同周君说:“劝劝你大哥,他的身体现在已经非常糟糕了,必须住院。他总说他还有许多事放不下,天大的事也没有命重要啊。”周君连连点头,心头满是愧疚。
他想到上次的大夫其实提醒过他一次,他不信,总觉得大哥只是被鸦片掏空了身子。等他想到法子让大哥戒掉鸦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想到真相残忍,大哥还瞒了所有人。他去结算这次医院的医药费,不出所料是极大的一笔。
周君还得先出门坐黄包车,去银行一趟,取一笔钱。坐在黄包车上,他想到现在手里的门面,生意勉勉强强过得去,每个月的盈利也不多。还有工厂,也是年年亏损。他从银行出来后,去给南边生意人拨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他答应了生意人,但他的钱要得急。
所以他愿意去跟他跑一趟,但是钱必须先结。生意人显然不满意他这个条件,两人谈了好一会,终于一方先妥协,说可以先结一半,而且价格要比原来低二成。周君咬咬牙,应了。时间也定了下来,下个星期二就出发。
他挂了电话,赶赴医院,大哥已经醒来,半靠在病床上,管家在给他喂水。管家从小看着他俩长大,早就把他们当作自己孩子。如今伤感得不行,不时扯着袖子去压眼窝。大哥也不习惯不苟言笑的管家这个模样,正低声劝了几句,就见周君立在门边,跟个孩子一样,红着鼻子看他。
管家找了个由头出去,留他们俩兄弟独处。周君坐到床边,他没有去质问大哥为什么要瞒着这个事。只是将大哥病后,几间铺面他怎么安排的,工厂那边也找的小傅去看顾。他冷静低安排着各项事宜,大哥满意点头:“不错,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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