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残声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收进耳中,双眸慢慢眯起。
先前在庙外,那小男孩哭诉是蛇妖利用阴蛊害得眠春山的人遭受这长生痛苦,可他若有此本领,为什么不将这些人杀光图个利落痛快,反而选择这样麻烦的方法?而且,阴蛊必须是死灵怨气化形,可根据镇妖井一说推断,蛇妖八成还活着,那化为阴蛊的死灵从何而来?这种阴蛊如何能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力量?
除此之外,那位被称为“虺神君”的眠春山神又在其中站了怎样的地位?若他真是一山之神,当对这里的草木土石都有着如臂如指的掌控力,怎么会不知道有蛇妖在山中修炼,还放任他成了气候?神婆说蛇妖被镇压在一口井中,山神为何不杀了他永绝后患?
思及神婆那句“蛇妖一日不死,山神一日不醒”,推测那蛇妖可能与山神两败俱伤,后者不能伤其性命,在镇压妖物之后便因伤重陷入沉眠,故而不能斩草除根,也不能将村民身上的阴蛊解除,只能由作为自己使者的神婆接管这些人。
那么所谓的“替身”和“命主”又是什么?他们圈定这两种人是否有限制的条件,还是说靠神婆自主决定?
他心下思量,这厢闻音问道:“若是记载蛇妖的壁画,为何我从未听村里人说过?那地方究竟是在哪里,又是何人所刻?婆婆您,对它是否了解呢?”
“我也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神婆皱起眉头,“你可有发现更多的线索?”
闻音摇了摇头:“我一来摸不清更多痕迹,二来难掩忐忑,顺着那条路匆匆离开,可是没有想到……当我走出那古怪的甬道,人就已经在眠春山外了。”
神婆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没有发现半点说谎的心虚迹象,眯起眼睛道:“蛊虫一旦离开眠春山就会活跃起来,令人时刻疼痛难忍,你为什么不回来?”
闻音苦笑一声:“如果一只困兽终于离开了囚笼,它会这么快就想要回去吗?婆婆,一百年了,眠春山的所有人都不再拥有生老病死,也失去繁衍后代和自主行动的权利,我们是被阴蛊寄居的巢穴,也是被这片土地禁锢的傀儡。”
阴蛊给了他们漫长的生命,也带给他们无尽的痛苦;眠春山能压制它作祟,也圈禁了这里面每一个人。因此当闻音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这里,那一刻他纵是痛不欲生,也如释重负。
神婆冷冷道:“原来,你是出去找死的。”
“是呀,可惜我试过那么多办法都没能解脱,才知道对于眠春山的人来说,死亡比活着更难。”闻音喃喃道,“既然不能痛快去死,又不能再忍受痛苦地活着,我就只能回到眠春山,顺便……带回一个将功折罪的‘替身’。”
神婆道:“一个‘替身’能抵消你私自离山和不经我允许便泄露消息给外人的罪过吗?而且,你以为自己说的这些,我会全然相信?我的确是老了,可还没老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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