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让他心神不宁的是第四件事——自从进入这片水域,他就觉得对寒魄城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心悸感,可他把自己开智以来的经历都回顾了一遍,确定从未来过这里。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开始恍惚,有时候是在脑海里闪过细碎如幻觉的画面,有时候是做梦。
梦里他已经变为成熟的大妖,拢着白氅站在百丈高的城楼上,远方的天空黑云滚滚,广阔水面上竟然有大火燃烧,纵横绵延成灼目的火海,风把黑烟和叫喊都席卷起来,直冲上九霄云外。他所站的城楼不时有冰石剥落,大块大块的山岩在壁上摇摇欲坠,一切似乎都在支离破碎的边缘;
然后画面一转,他又身处一片苍白冰原上,大雪劈头盖脸地打下来,面前都是倒落如蝼蚁般密密麻麻的尸骸,自己拄着一把长戟往更高处的山崖走,风从身后遥远的城池紧追跟上,带来了一段若有若无的琴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而他只是驻足站了片刻,始终没有回头。
恍惚间他还看到自己站在一处地火燃烧的沙漠中,有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向着他走过来,背后尸山血海,手中长剑颤鸣。当两人对视的时候,暮残声毫无预兆地惊醒了,只记得那人怪异的眼睛。
没有眼白,浓重的漆黑里两点殷红居中,有几根细小的血丝蔓延开来,比恶鬼的凝视更惊怖。
“……”暮残声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又一次走神了。
他的额头上隐现冷汗,对于修行者来说一再走神绝不是什么小事,关键时可能会要命。同时,他不认为这异常是偶然,再加上寒魄城特殊的背景、秘境的隐患和失踪的御飞虹一行人,种种麻烦都在心头翻覆,不祥的预感如被水搅和的泥一样攀附上来,黏重又难以挣脱。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进入寒魄城,也从未如此对一个地方产生近乎恐慌的忐忑。
闻音适时地出声:“你好像很累,要不要睡一会儿?等船靠了案,我叫你。”
暮残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拾了桌上残局,然后变成狐狸跳上了床铺。
闻音重新把茶壶放上炉子,开始煮茶消遣。
等到身后的呼吸和心跳都几不可闻,闻音将一片茶叶放进口中咀嚼,清淡的茶香充斥着口腔,本该让人心旷神怡,可他的眼神太冷,让热水的温度都似乎降了下去。
暮残声身上有了异常,闻音也不是毫无所觉。
这具肉身已经从内部开始慢慢腐烂,寄居其中的心魔无动于衷,皮囊对他来说就像一件衣服,挑选起来虽然麻烦了点,但不是不能更换,只要等它最后的用处也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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