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还是得服老。
孙爷爷昨晚上没睡好,今早只是走了那么一段就觉得不舒服了。我们担心会出事,给他找来了个乡镇医生,好在只是血压有些问题,好好休息就行。
按照之前的计划,今天我们是要去隔壁黟县逛逛,现在只能就此作废。黄奶奶打算留下来照顾他,我和勾老师也不敢跑远,干脆待在村子里瞎转悠。
大概是毕业季到了,来旅游的人挺多,一座村子里我听见了山南海北的口音,偶尔还会被两叁句东北对话逗得发笑,顺便把这个笑话告诉勾老师,好像两个人有了一瞬的心灵相通,但是谁也不说。
今天天气不错,弱柳扶风的艳阳天,迷蒙的山雾被拨开,这里从水墨画变成了温柔淳朴的散文诗。勾老师得空就会采风,我什么也不做,就跟在她身边。
宏村真的不大,要算时间,我估计二十分钟肯定能走完。可是没有人会这样做。
山水间的徽派建筑与雕刻都是祖先的礼物,勾老师主拍风景人物,却也不会放过这些藏着许多故事的建筑。
我们因为好奇心进入到某所老宅,一如预想的那样,马头翘角,墙线错落,明显的古典韵律美。厅堂前方开“天井”,四四方方,四水归堂。
现在的屋主人告诉我们,她的外祖母就是这样,每天搬着个小马扎在这里,闻着几百年来的木头潮霉,从这方从未愈合的天井,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天?看云?还是透过这一切的物象,从一轮浅浅的圆月,看一个人。
“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出去了,好多年后才回来。老人家讲究魂归故土,我外婆等了这么多年,等来一具尸骨。可她一点也不生气,我妈妈说,外公回来那天,她做了顿大餐,她说即便是死人也终于团聚了。”
“那天晚上,外婆没有再望这方天井,睡得很沉。我窝在她的怀里陪她,第二天,被窝冰冷。”
“我等到了外公回家,也终于送走了我的外婆。”
她的话一直在我心头萦绕,和勾老师散步的闲隙,她忽然间慨叹。
“以前的人,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守候这么多年,还真是让人心颤。”
作为语文老师,她或许对于这种留白的爱情更有眷恋,可是说到一半又苦笑:“值得吗?”
我侧看着她,绕到她身前听住脚步,第一次听见自己那么坚定的声音。
“值得!”
“嗯?你怎么知道值得?”
“我就是知道!”
“一藤你”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很奇怪,应该是她很久没见过的执拗。在高中最叛逆的时候,我对着赵老头有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情,不想屈服不甘认输。每一次如他所愿的选择,都让我陷入对妈妈的背叛。
生活需要兴奋剂,也需要镇静剂,她是我的二合一。令我兴奋,更令我镇静。
我越是陷入到对她的迷恋,越要提醒自己。
赵一藤,你还要加油,要被看到,要被认可,才有可能被喜欢。
我铆足了劲走了这么几年,才终于争取到这样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早上黄奶奶的话还在耳际回响,昨夜张浩然让我快点采取行动的消息也在对话框中催促,现在她无意间将这样的话题提起,我想,我不该再沉默了。
南湖堤岸边很多青葱身影在画画,试图将这刻山水全部描摹纸上。而我,要把我心里的山水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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