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宣帝不再与王妃亲近,王妃身在宫外,亦不必如宫中女子般争宠求恩,仿佛就此两相陌路,对面不识。
然从前至今,王妃于人前纵使再过淡然,今日之事仍令她露出破绽。
终究是放不下的。
平怀瑱慨叹迈入门中。
空旷高殿独抱着一抹无人寂寥,过去尚有少年何瑾弈长相陪伴,喜乐哀怒俱在,能调出温暖人间气;如今李清珏不在宫中,一桌一椅、一梁一柱,万物尽凉。
平怀瑱晨起夜歇,惯了这滋味,里外可安心说上话的也不过一个蒋常而已,因而此刻忽得一聒噪之人造访,反将旭安殿衬出几分不一样来。
他这边行向里去,而殿内那位果不闲着,不知尊卑分寸,放肆绕在书桌之后把玩手中物什,闻人声靠近也不过抬首一笑,把问安都给省去,开口就要占他便宜:“许久不来,太子宫里竟又多了这样好的稀罕玩意儿。这鎏金狮子镇纸雕镂细腻,与弟弟书房里那方笔搁甚是相宜,不妨就赏了弟弟?”
“那是麒麟瑞兽,哪是什么狮子?”平怀瑱假作凝眉,心间有如和风拂过,一时间将烦闷拂去一旁,瞧着他那了无正经之态如故慷慨地应了,“瞧上了便拿去罢。”
“多谢太子。”平溪崖岂会与他客气,更不计较这东西究竟是狮子还是瑞兽,但以指腹轻巧摩挲着镇纸金身,眉目盈满了笑。
那面上五官除神姿相距万里,无不与平怀瑱隐有相似,平怀瑱愈行愈近间,如人对镜自观,禁不住浅浅失神,一时恍惚竟欲探手抚他发顶,仿佛立身眼前的还是当年那顽皮幼童。
可再一凝神,幼童便拔高了身形,化作俊杰男儿,满目精明掩于散漫之下,大巧若拙地抽身于森森皇城,无欲无求地伴着承远王妃在这牢笼般的天威中行了二十余年。
平怀瑱探在途中的手掌转而落到他肩头,拍了一拍。
“今日怎的想起进宫来了?”
平溪崖面上笑意微不可查地沉敛半分,瞧来正色不少,不过回起话来依旧是满口戏谑道:“当然是思念太子。”
朝服窒闷,平怀瑱自顾散着衣襟,寻余裕斜眸瞥他两眼。
平溪崖被那了然目光望得没了法子,只好改口道出实情:“母妃令我来问太子两件事。”道话间心思未再随着镇纸,随手把那东西搁到了书桌一角去。
平怀瑱心道果然,不作追问,缓将襟口松了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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