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平怀瑱扶腰将身侧之人勾近,腾出空隙令小孩跑过。李清珏回首望了望那三三两两的小小身影,覆住腰间未松的手掌随口评说:“不论京里京外,过年时候最快活的总是孩童些个。”
“无忧无虑当是如此,这样天真无邪的年岁,就是给他一把泥巴,也能教他从晨时玩到日落。”平怀瑱心平气和与他说起极尽美好的旧事来,“清珏幼时也玩泥巴,玩得满手满脸脏兮兮的,要在旭安殿里悄悄洗净了才敢出宫去。”
李清珏浅浅应笑:“那时贪玩好耍的可是你,臣不过无奈奉陪。”
平怀瑱不戳穿他话,顺眉弯眸将手揽得更紧些,与他信步京郊,旁事不提。
自年前入宫应卯,李清珏仿佛神貌一新,虽不能比少时开朗,但沉稳面相之下平易温和,已少见从前颓色。平怀瑱幸甚无比,自然万分珍惜,逢新年得罅之时前往农院相伴,朝里诸事都不挂在口头,只看看田间闲景,嗅一肺卷着寒露的青草泥息。
两人说山应山,说水应水,恬淡舒适。
此间亲密不似寻常友人,且更甚知己至交,如此悉数被李瑞宁瞧进眼中,免不得渐识个中真情。李瑞宁与他二人情亲多年,倒觉无甚难以理喻的,唯独思及近来传闻时心有茫然,不知皇帝将欲立后一说因果为何,而李清珏分明早已闻知此事,又究竟作何思量。
然他过问不得,李清珏也从来不讲,日落月升朝暮往复,不觉间短短正月已过,京中春意转浓。
开春伊始科举煞忙,春耕大事亦在程中,满朝上下焦头烂额,令皇帝也**乏术起来。而恰逢此时,境外异象比之旧年更乱,扰心劳神者接踵而至,整一堂内无人喘得过半口闲气。
这般匆忙里,平怀瑱倒是没给忘了曾允李清珏之诺,将京中府邸官卖之事提去工部,也为能让李清珏涉身其中,亲自过过手。
李清珏每逢公事本就是细致认真的性子,今次这桩于公之外偏还处处干系着私情,更令他专著其里,从早至晚一心埋在署内,与平怀瑱离得虽近,相见时候倒愈少了。
各家同僚瞧得分明,起初尚还暗道几声佩服,想这从前担忧着许会凭靠背后元家势力仗势欺人的李侍郎实则谦和近人,甚至比及一众老臣显得更为克己奉公,稳重不似他而立出头的年岁。
直到隔月之后,官卖府邸要务在李清珏亲自督办之下快之又快地推进几程,近六成封禁宅院规整一清,公卖于百官万民。这些府邸前身尽是权臣高官居处,各个坐落京中极佳之地,一梁一柱、一庭一院颇费考究,便是价高几许也引得多人频频观望。
然而所谓“多人”,清一色皆乃仕外富贾,朝中官员就连安心打听的也寥寥无几。其因说来倒也简单,一是各臣自拥各府,要么府邸已够明丽宽敞,要么自认官逊几品,即便置宅也不好从此等规格下手;二是案中府宅毕竟“戴罪”,那些个不染仕途的胆敢不顾,他们这些战战兢兢顶着乌纱帽的岂敢不顾?
于是但且议论,瞧些热闹足矣。
风气渐成规矩,臣子间仿佛百喙如一,约定俗成般置身事外。但教人意想不到的是,某一座府邸案录之下,列中忽于一时赫然出现了一记熟悉名姓——李清珏。
工部最先惊了,署间再无人敢擅夸李侍郎半句无私好话,甚有枉作小人者因着各种繁复心思,悄将闲言碎语散播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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