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还满不在乎地说,不喜欢就丢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云歇把小人又小心翼翼放了回去,目光落到了边上堆着的一摞字画上,微微凝了凝。
云歇轻笑了下。
萧让会每年给他画幅画,记录他形容上的细微变化,萧让曾很幼稚地说,要替他画千幅,因为皇帝万岁,丞相千岁。
云歇当时却默默地心道了句,十四年。
他是来做任务的,四有五好局给他的上限是十四年,也就是说最多到萧让二十岁,他就要永远离开这个有萧让的小世界,去所谓的现代,再也不回来。
云歇没选择打开,而是如释重负地转了个身,倚在架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曾经以为自己陪不了萧让很久,他不想别离的时候太难堪太放不下,所以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对萧让有半点逾越之想,维系表面上的君臣就够了。
进一万步想,他不可能像其他坠入爱河的鸳鸯许诺永远,退一万步想,萧让不喜欢他,萧让只是把他当相父。
他们间隔着太多。
越想越清醒,一开始心还有些不甘心的疼,后来就渐渐归于沉寂,就像这架子上的一件件物什,久而久之就落了灰,就像那萧让送他的泥塑,被岁月腐蚀发黄。
他一再压抑掩藏,到了最后,竟像庄周梦蝶般,他也分不清很久很久以前他有没有喜欢过萧让了。
理智告诉他不喜欢,潜意识却在时不时背叛他。
云歇白日看到那誊写的诏书时,却觉得仿佛有一双手,将他心上那些落的灰都一一轻柔地揩去。
一颗心澄明晶莹,剧烈跳动。
明明焕发生机,却又裹挟着巨大的惶恐,因未知而惶恐。
一阵闷闷的沉默,云歇不愿自己久溺其中,在寂静无声的密室里骂了声:“老子好怕。”
这个时候有酒就好了,可他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逼他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知道萧让喜欢他比知道自己怀孕还可怕。
他不会,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没人教他,他也没可参考的对象,他活了二十七年,对自己未来的理智规划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缓慢向前行进的马车倏然脱缰了,原来的道路上鸡飞蛋打、一片狼藉,横冲直撞能杀出一条路来么?
暗恋好像很简单,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暗地里做什么纯看自己高兴,又自由又随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没有期待,不求回应回报,所以也没有惶恐。
密室封闭,云歇听着周围淡淡涟漪般的回音,脸黑了黑。
“老子好怕”这声回荡了许久,嘲笑够了云歇,才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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