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奏之言,无一累述,直接列举出司禄司历年账目中最大几笔出项,与每岁超额支出的多笔款项去处,又提起有宗王以各种名目向宗事府支取爵位俸禄和恩赏银之外的银钱,亦有人做伪骗取恩赏银子,那些地方上的远支宗室,甚至有同一人婚娶数次,虚报子女数量的,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他还将自皇太弟至各亲王,不分在京还是在封地上的,共二十二位宗王去岁一整年从司禄司支取的银钱数额与事项一一列出。
“长历二十三年四月甲子,皇太弟以翻修储君府迎侧妃之名,支银二十二万两,八月,侧王妃入府,一应婚仪操办共支银三万七千两……”
那些被压下去的议论声又窸窸窣窣地在大殿中响起,皇太弟娶个侧妃就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陛下之前想修缮别宫,户部说没钱,还都是靠他们这些臣下七拼八凑捐了几十万两银子才勉强修成,这……
不待萧莨念完,祝玖渊已咬着牙根上前一步,跪地请罪:“臣弟有罪,愿听陛下发落。”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同时噤了声,皇帝依旧耷拉着眼睛,神色冷淡,并不搭理他,及到萧莨念完这一节,祝玖渊仍突兀地跪在殿中。
可惜其他那二十几位亲王哪怕是留京的,俱都未入朝堂,他们的胆子也不如皇太弟大,花的钱没他那么多,故现下当廷请罪的,只有一个祝玖渊。
皇帝不表态,静默半晌,一都察院的御史突然站出来,凛然道:“陛下,储君犯错,詹事府亦有劝谏不力之责,该当同罚!”
江士诚自萧莨念奏疏起,便猜到今日自个是逃不掉了,闻言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匍匐跪下地请罪。
按说起来,他一詹事府詹事,虽是辅佐储君的,可皇太弟要娶小老婆要修府邸,他又能说得什么?皇帝这不过是找人借题发挥罢了。
皇帝还是不理他们,只示意萧莨:“继续念。”
其后,萧莨简明扼要地提出几条缩减司禄司开支之法,俸银削减三成,以封地税入补之,恩赏名目只保留婚、丧、年、节与娩子这五项,且都有定数,冒顶宗室之名者处以严惩,除此之外,不再额外发放任何其它名目的款项。
各藩王封地上的税银原本大部分要上交朝廷,用税银补俸禄,看似无差,但且不说有封地的只有那些在外的亲王和少数几位郡王,税银现今连户部都难以尽数征收上来,那就让那些藩王去与地方官抢吧,总归于朝廷而言,确实省下了一大笔开销。
皇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意,赞许道:“善!”
萧莨此举,确实为皇帝分忧解难了,却是与整个宗室为敌,怕是自今日起,天下但凡祝姓子孙,都要恨透了萧莨甚至是承国公府。
可依萧莨心中真正所想,这却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宗室爵位太多,得来太容易,祝家子孙才会一日日走到如今这一步,成为整个大衍朝的蛀虫。若是与外姓爵位一样,无功绩只可降等袭爵,甚至不能世袭,也不至如此,他们萧家,以及镇守江南的定国公府,都是靠着一代代的尸山血海堆出今日之荣耀,何其艰难,故才不敢松懈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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