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天,穿刺结果出来,姜鲤的爸爸确诊为肺腺癌。
病房中愁云惨淡,就算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妈妈还是承受不住打击,趴在病床前“呜呜”直哭。
二姐在走廊和闻讯赶来的大姐小声说着话,姜鲤跟医生谈完病情,拿着检查单去门诊楼预约进一步的CT检查,好确定癌细胞有没有转移到其它器官。
走出电梯,来到毒辣的阳光下,一种迟滞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忽然走不动路,蹲在门口哭起来。
阿言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这会儿弯腰拍拍颤抖的脊背,轻声道:“阿鲤,别难过。医生不是说了吗?如果癌细胞没有转移,可以通过手术治疗,术后生存五年以上的几率很高。”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像沉焰一样唤她“阿鲤”。
“可五年以后,他还没到六十。”姜鲤一只手挡着脸,竭力保持平静,却止不住哽咽,“我没想到他患上这种病,没想到他有可能会死……”
她还太小,无法从容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就算那人给她的关怀十分有限,可说到底,也有养育之恩。
“癌症已经成为现在的常见病症,别把情况想得太糟,手术不行,还有化疗,就算到了晚期,还能吃靶向药。”阿言跟着她了解到不少癌症相关的知识,不遗余力地宽她的心,“没准他还能活二叁十年,还能看见你结婚生子,听见外孙或者外孙女喊‘姥爷’呢。”
姜鲤被他哄得又哭又笑,擦干眼泪,往门诊楼走去。
她回来的时候,病房中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女人穿着雪白的实验服,似乎是急匆匆从单位赶过来的,头发挽得很高,更增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站在还算干净的床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姜鲤的父母,不落座,也不喝水,神情有些不耐烦。
姜鲤的妈妈正不知怎么招待她,看见姜鲤进门,局促不安地道:“小鲤,这位是你们班同学的妈妈,听说了咱们家的事,特地过来探望……”
姜鲤的心直直往下沉,见爸妈还蒙在鼓里,深吸口气,冷着脸道:“阿姨,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谈吧。”
她带着沉焰妈妈来到楼下的咖啡厅。
做科研的人,行事作风往往更加凌厉直白一些,女人挑剔地看着面前的拿铁咖啡,用精致的小勺搅动几下,却一口没喝。
她单刀直入:“听说你爸爸身体不太好,需要做手术,后续的疗养也要花费不少钱。家里的经济情况,还撑得住吗?”
“阿姨打算加码?”姜鲤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嘲讽,眼睛也微微眯起,露出几分敌意。
对方欺人太甚,她又在气头上,懒得继续演一些尊敬长辈的戏码。
双方都撕破脸皮,谈话反而变得顺畅了些。至少女人这么觉得。
她将勺子放下,从包里摸出消毒湿巾,将一双因过度清洁而有些蜕皮的手擦了又擦,点头道:“你转到别的学校读高叁,和沉焰彻底断绝来往。做为回报,我负责你爸爸所有的医药费、你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顿了顿,又道:“我看过你的成绩单,确实不错。如果你有意朝着海洋或地质方向发展,读研和读博的时候,我和沉焰爸爸可以帮你联系导师,写推荐信。”
金钱补偿容易,人脉资源难找。女人认为,这次谈判,自己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姜鲤沉默了很久,收起所有不理智的情绪,认真思考这笔交易的可行性。
阿言没有干涉她的选择,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站在咖啡厅透明的水族箱前,专注地欣赏着活泼游动的热带鱼。
也不知道是在看鱼,还是在看玻璃映出的倒影。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种恶婆婆刁难儿媳的狗血戏码。
对方没向她甩支票,亮出的条件却不算差。如果沉焰出国,两个人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选择在这个时候及时抽身,可比一年后灰头土脸强得多。
换做以前,为了讨爸妈欢心,为了当一回全家的救世主,她说不定真的可以豁出一切,舍弃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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