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这才知道那两人原来是年轻人的侍从。这年轻人倒有些深藏不露。
年轻人从袋里掏出一些钱,放进顾七破破烂烂的陶碗里。顾七看到那钱的数量,顿时眼睛一亮:这人必是一位低调出行的富家公子了。只是不晓得这位富家公子为什么这么瘦,难道有幸生在富贵人家却不爱吃东西么?
顾七忙不迭鞠躬:“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富家公子给了钱却没走,弯下腰看着顾七。这人本身长得是俊秀的,可他瘦得脸颊都内凹进去,再加上神色很是肃然,看得顾七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问道:“乞儿,你知道朱瑙么?”
顾七一愣:“啊?”
乞丐成天在街上混迹,其实消息比普通人还更灵通些。他不晓得这人什么用意,谨慎地答道:“是说阆州牧朱瑙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顾七又是一愣。这富家公子恐怕是有些不正常,怎么会在路上管人问这些?
然而年轻人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好像非要听到他的答案。
顾七犹豫片刻,把碗抱得更紧一点,就怕自己说错话这人会把刚才的赏银拿回去:“什么叫觉得他如何?”
年轻人道:“他做了成都府的官,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顾七年纪虽小,可过了两年乞讨生活,已是少年老成。他想先判断出年轻人的立场,再顺着他说些让他舒心的话,可这年轻人眼神空洞惘然,让人摸他的不清底。
顾七只能捡着中立的话道:“朱州牧才刚进城,什么事情都还没做,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当官的说的和做的都不一样,总得过两年再看看。”
顿了顿,小声补上一句:“我希望他是个好官。”
年轻人眼波闪了闪。
片刻后,年轻人又问道:“那你觉得从前成都府的官员如何?”
顾七微怔。他七岁开始行乞,世态炎凉见得太多,世风日下听得太多,被官吏驱赶欺辱更是数不胜数。
片刻后,他控制不住讥酸地问道:“乱军进城,那些狗官还没死光吗?”
他小小年纪,说起这话来有种天真的残忍。
年轻人怔住。
他这一怔怔的时间有些久,顾七渐渐发现不对劲,担心地抱着陶碗后退,怕自己说错什么会被人把钱收回去。
那年轻人却突然开始笑。他笑起来没有声音,只是肩膀在抖,让人分不清他究竟在笑在哭。过了一会儿,他整个身子都抖起来,嘴咧得很开,顾七才发现原来他确实是在笑。
但这笑又笑得很是瘆人,年轻人的嘴角咧到了狰狞的程度,眼泪也笑出来了。
顾七害怕地不断向后退,一抬头,才发现年轻人的两个随从正恶狠狠瞪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他想逃走,可路被年轻人的随从封住了,他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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