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朱瑙接着问道:“堂妹可曾见过海?”
朱娇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庆阳乃是内陆,自是没有海的。可她年幼时随母亲东去省亲,到过沧州一带,曾在山上远远望过一眼。
朱瑙道:“涨潮之时,海水快速泛滥,涨势又快又凶,再大的礁石亦被淹没于海浪之下而不可见。可等到风平浪静,海水退潮,纵使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也能露出水面。”
朱娇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朱瑙接着道:“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便如礁石。顺风顺水时并不显露。可稍有受挫,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三五人间尚难以齐心,何况万人一心呢?”
朱娇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
她年纪虽轻,但因是嫡长女,无论是父亲料理政务还是母亲打理侯府,她皆偶有涉足,见过的事情并不算少。朱瑙说的道理仔细想想她便理解了——旁的不说,只说她父母二人性情天生迥异,昔时国泰民安,庆阳百姓丰收,侯门富贵,两人倒也相敬如宾;可自从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二人的矛盾便一日胜过一日,三天一吵,五天一闹,芝麻米粒大的事情都能闹得不可开交。整个侯府因此风云惨淡。
而邪教,一个由数十万人凝聚成的庞大势力,其中有愚昧之徒,贪婪之辈,残暴之人,也必会有许多矛盾。只是从前邪教声势汹涌,大浪之下,礁石隐没。而朱瑙的到来,给了他们迎头一闷棍,阻滞了他们的脚步。当浪潮平息,人们不得不停下思考,一块块硕大的巨礁岂能不浮出水面?
以前朱娇一直很困惑,邪教的各种说辞漏洞百出,邪教的组织亦有种种弊端,怎就仍能势如破竹地扩张?想来是扩张之时,人人都能分得好处,至少有分得好处的希望,是以有矛盾也忍声吞气。可势头过去了,人们自然就要为了分赃不匀和道理不公而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些,朱娇的眼神都亮了,整个人神采飞扬:她一直担心天下要完蛋,如今她终于有信心了,看来邪教是可以颠覆的!有朱瑙和谢无疾在,时间不会很久了!
两人走到校场的围栏边停了下来,场上谢无疾已经开始了下一轮骑射。
只见骏马在场上跨栏飞驰,而谢无疾双手脱缰,端坐马上,稳若泰山。他不停地取箭张弓,依次向一排横靶射去,竟然箭箭中靶,无一脱离!
朱娇又一次看直了眼,连呼吸都忘了。
朱瑙忽然开口道:“堂妹,听闻你最近常来校场?”
朱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点头:“呃……是。”
朱瑙笑着问道:“堂妹觉得谢将军厉害么?”
“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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