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一对祖孙在夕阳下仅仅半柱香的交谈,便对颖海未来的命运做出了孤注一掷的抉择。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帝都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交付了山鸣谷应的信任。
“苏朗”,老国公沉声叫住他:“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就算宁州驻军调不来,日后你都得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苏朗点点头,一步踏出门外:“我明白。”
有苏朗这名归一境亲自开道,东海水军那并不算十分严密的封锁圈当然困不住他们,苏朗持着云起潮生,带着苏彰从北门一路杀出,趁着夜色将苏彰送上了踏往宁州的路。
这一举动显然也打破了颖海苏氏与东海水军僵持,隔日,姜镝怒令东海水军再向颖海城迫近二十里,俨然是与颖国公府彻底撕破了脸。
然而命运的天平已经开始悄然倾斜。又三日,苏朗终于在晚霞晖光里等来了星珲。他们数日未见,星珲在颖海城门前看见苏朗,却并未多言语,目光里染了些许忧色。
令苏朗意外的是,除了谢嶙率领的连松成嫡系驻军,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新任怀泽总兵带来的一支怀泽水军。
苏朗当然没有忘记,现在的怀泽总兵,是由暗转明的天子影卫出身,对陛下有绝对的忠诚,不会听命于陛下以外的任何人。楚珩将浮云地纪交到他手上时,指明了是让他处理怀泽城的事宜,当日陛下还借了他一支天子影卫从旁协助。因此苏朗手里的浮云地纪唬得住别人,却未必调得动影卫出身的新任怀泽总兵。这些人的到来,只能说明,陛下对颖海城的事已经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一封圣旨和怀泽水军一起到达了颖海,圣谕说,昌州及东海一应驻军悉听颖国公府调遣。
苏朗听完圣旨,却并未放下心,反而轻轻皱了皱。
怀泽总兵许是察觉了他神情有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苏朗心中微凛,不动声色接过圣旨,又和诸位将领安排了驻军就地扎营,一应事务明日再议。
等到了僻静处,苏朗终于寻了时机开口:“这圣旨不是……”
怀泽总兵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直言接道:“确实不是从帝都来的,是我接任怀泽总兵的时候,陛下提早就写好以备不测的。”
苏朗闻言略怔了一怔,眉头轻锁。东海水军左师提督姜镝反心已起,就像苏朗手里的那把浮云地纪一样,一封圣旨其实并不能真正让姜镝退却,恐怕也未必调得动水军左师。陛下若是对昌州局势已经有了计较,多半会直接从宁州等地调军,断不会只传来这样一道轻飘飘的旨意。
怀泽总兵又道:“您也知道,兵跟将走,东海水军乱的不是兵,是将。经此一役,也大致能看得清昌州到底哪些人在跟着敬王搅弄风云了,东海水军左师已是反心昭昭,右师提督秦友方将军倒还可用。谢嶙将军他们此次来的这般迟,就是被东海水军右师拦截的,倒不是秦将军的命令,他们奉的是‘代总提督’姜镝的军令。谢将军不好直接跟他们硬打,也不好不打,进退两难倒被困在路上。直到我带着圣旨赶到,水军右师才退了步。”
苏朗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了句:“昌州总督连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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