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新纪元之后,新自然行星的发现与人工行星的建设成功实现了人口分流,原有的格局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人类在太空中落下足迹的区域更广阔而被打破,不少曾牢牢箍在人们身上的框架性产物就此消泯于时间洪流中,“国”的界限不再分明,大家开始习惯按出生行星介绍自己的来源地。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是金发碧眼高鼻梁也好,黑皮厚唇天然卷也好,极具东方特色的黑发黄皮也好,昔日各有种群聚居区的人们渐渐交汇到一块,生活中各色人等随处可见。
谁又会认为随处可见的事物是异类呢?
“可在更加久远的时候,远比课本上说的‘新纪元之前’还要古老的时代里,当黑发黄皮肤的亚裔人种第一次看见‘洋人’,漂洋过海的欧洲人第一次看见皮肤黝黑的‘尼格罗人’时,他们都觉得对方是异类。”顾江初说,“‘异类’的核心是迥异于群体,是超出认知,而‘未知’与‘和我们不同’叠加在一起,足以勾起人心底最发自根本的畏惧和排斥。”
顾江初活像个头天上任的心理咨询师,他话拉拉杂杂说了一串,“患者”才领会了他拐弯抹角的开导,意识到他原来不是在刻意转移话题,只是想引出一番迂回的安慰。
卫平戎所有想揭开看看又畏于伸手的复杂心理,都是基于“我到底是什么”和“我的过去是否真实”这两大问题诞生的。
前后两者顾江初都没法回答,于是退而求其次。
“虽然我没法替你解决你目前最为忧心的两大问题,‘开导他人’的经验也有限,但我至少可以对你说,你不需要为‘不同’和‘未知’而忐忑。发现只有自己与大家不同时,‘不同’才是个能诱发不安的关键节点,但当找到了和自己一样‘不同’的同类,获得了新的集体,所谓‘不同’也就不复存在。”顾江初说,“我就是你的同类,你在这个宇宙中并不孤单。”
卫平戎的身体轻轻震动了一下。
顾江初便又上前一步,消除了他和副驾位间的最后一点距离。
这一回,他没有伸手去扶椅背,而是直接按在了卫平戎肩头:“至于对‘未知’的畏惧,它根源于你对自身的不了解,当你透彻了解过自己,将‘未知’变成‘已知’时,它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如果……”卫平戎忽然出声说,“如果这个‘已知’的实际内容十分糟糕呢?”
“不要害怕自己啊。”顾江初拍了一下掌下按着的肩膀。
最后这个问题已经又有些“踩线”,稍不留神就会绕回顾江初无法解答的那两个问题,所幸卫平戎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把他的安慰也听进去了一些,精神场镇静许多,
顾江初不想让驾驶舱又回归到先前那阵沉默里,他想了想,又按了按卫平戎的肩:“说起来,刚刚有句话只说了一半,总觉得不补全好像不太舒坦。”
卫平戎循声抬眼,他终于不再执着于观摩顾江初的下颌线条与唇形轮廓,又对上了顾江初的眼睛,同时想: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好像就只有那句夭折的“我觉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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