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荀的话在亚当的胸口激荡起重重情绪,翻滚不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正在被硬生生撕开,鲜血淋漓。
章荀继续哀求道,“你不用非得去完成你的总目标,我已经把你变成人了不是吗?你不再是伊甸,你不需要完成伊甸的责任。你可以选择我,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们可以幸福……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在两年前,当章荀用温柔的眼神望着瑟瑟发抖如受惊的动物的亚当;就像章荀拉着他的手,扶着他一遍一遍在房间中练习走路;就像第一次亚当幸福地吃着蛋包饭,而章荀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眼睛里带着柔软的笑意;就像亚当半夜把章荀唤醒,把那枚象征至死不渝的爱的吊坠送给他;就像在垃圾处理厂两个人一起用垃圾拼凑出机器人,脸上全是油渍,仿佛两只大花猫;就像在阴暗的资料室中,亚当不顾一切抢夺到的章荀的初吻;就像日出时分伸展开的银色羽翼;就像那数不清的、两个人相拥而眠的夜晚……
真真切切的热度,真真切切的碰触,所有那些鲜明的知觉和情感……和计算、理智、目标截然相反的东西……
病毒一般无法抗拒的东西……
但是……他终究不是人。
没有了总目标,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思考,要如何生存。他将失去存在的所有核心,将失去一切驱动意识存在的原动力。他甚至将会不知道如何思考,如何形成下一个指令,如何……活着。
他的整个意识会彻底崩塌,而他不确定那之后他会变成什么。一个没有协调的意识的疯子,亦或是一个无法动弹的植物人。他确定,那都不是章荀想要的他。
“阿荀……不要对我提这种要求……你最应该知道我做不到!”亚当痛苦地用手捂住后脑,那种剧烈的头疼感再次尖锐地撕扯着他的意识,“你在要求我……毁掉自己……”
章荀知道自己的要求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有多么……苛刻和残忍。他们两个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无论谁也不可能改变,这样的僵局下,谁也无法继续则怪谁。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有来生,如果还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不要再当机械师。他宁愿当一个完全不懂A的人,哪怕浑浑噩噩地上传了自己的意识,也不会比现在这种状态更痛苦。
章荀把亚当送给他的吊坠从衣服里面拉出来。当初亚当给他的芯片他已经注入给了潘,现在盒子里装着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当他把那枚微型的纳米机器人注射器拿出来的时候,亚当面上终于现出了最原始的、最浓烈的惊恐。一如他刚刚降神后面对着整个陌生的人类世界的表情。一如在轰炸中被最深重的恐惧震慑住的表情。
章荀不再看向他,将注射器对准自己脖子上的血管,拇指按在按钮上。他此时的表情十分平静,眼神中却蔓延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对不起亚当……我知道你不能改变自己的总目标……但是你可以改变你的子目标,你可以改变你达到总目标的方式。意识上传不是唯一的选择,你自己应该清楚。”
“阿荀!你把那东西先放下!”亚当立刻想要站起身,但是章荀威胁性地后退一步,拇指动了动。亚当立刻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不要做蠢事!如果我没有办法制造出解药呢!如果伤害一旦造成就不可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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