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修单膝跪地,平视沈尧。他伸袖向前, 那样子似乎是要拉住沈尧的手腕。
沈尧如同一只暴怒的野狼,恶狠狠打开许兴修的手。话未出口, 沈尧双膝后退, 硬是和许兴修拉开半尺距离,才说:“好,好, 好。”
许兴修面露愠色:“好什么好!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你不能急躁冒进, 要先听我的话。”
“怎样算是听话?”沈尧呼吸间猛地一滞, “把卫凌风交给段永玄?”
许兴修点头。他双眉平展, 神闲气定, 沈尧在他脸上寻不到半分忧色。哪怕许兴修是在做戏, 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许兴修此时背对着段永玄,段永玄哪里能洞见他的细微表情?
沈尧十指张开,紧扣于地面,头往下低,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打湿他的手背。他的喉咙破了,声音较之以往明显沙哑许多:“那我,斗胆恳请段前辈,明察秋毫,秉公任直地料理此事。就算卫凌风身世不清白,他只是错在投不上一个好胎。他和魔教沾上关系,他就该死吗?”
沈尧手掌用力一撑,带得双袖扬起。他颤颤巍巍站起来,面朝着段永玄说:“我盼着武林同道们,都能身先士卒,以身证道。”
段永玄没有佩剑 。他早入化境,以形为剑,而世间万物都可做“形”。换言之,他要杀沈尧,不过是一个瞬息的事。
沈尧却敢用段永玄的儿子来威胁他。确实,段永玄膝下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练出忠肝义胆,另一个沦入邪魔歪道,若是被人捅出来,肯定不算光彩。
沈尧以为段永玄会很避讳。可惜,当着段家几位长老和许兴修的面,段永玄直接开口:“家门不幸,让沈贤侄见笑。”顿了顿,又说:“卫凌风究竟作没作过恶,你当真晓得?他在药王谷生活了几年,如何跑了出来,又为何投奔丹医派门下,这其中的因果,他同你讲过吗?”
白芒与暗影交叠着洒在石砖上,为段永玄铺出一条明路。段永玄走在这条路上,逐渐靠近沈尧,还问他:“你将卫凌风当作师兄,跟他无话不谈。他对你,可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尧本就魂不守舍,这一下,又被段永玄问住,沉默片刻,也答不出一个字。他扯动嘴角,整张脸笑得勉强:“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我挑拨了。”
段永玄还没回应,沈尧摆了摆手:“太厉害了,你们这帮宗师、高手、世家公子,一个比一个会讲话,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这点小斤两,哪里是你们的对手?我大师兄也不是。他沉默寡言,成日里跟个木桩似的。”
夜风吹得沈尧发丝散乱,他唯恐卫凌风受凉,当众脱了外衣,又拿外衣裹紧卫凌风。
段永玄落座在沈尧身侧:“我曾说过,你师父同我是故交,你和许兴修,亦如我亲侄。卫凌风交给我,我将秉公处理,还会找大夫治他的伤病。”
沈尧静坐无声。
段永玄继续宽慰道:“莫怪你许师兄。丹医派在江湖上,毕竟不比药王谷,若与魔教牵涉过多,你师父和师兄们,今后难以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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