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事,您不知道?”
陈北扬眉,跟在他身后,“您不就等着我来找您吗?”
张道长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摆弄着供品,直到摆完才笑了笑转过身来直视她。
“陈北,你站在三清前在想什么呢?”
张老道长第一次显得这样仙风道骨高深莫测,花白的胡子都让他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可信感,但他的目光是和蔼的,包含一切的,令直视他的人不由得顺着他苍老的声音去想、去思。
陈北不信神,可作为商人,总有几分忌讳,三清面前,不好撒谎。
她第一次乖乖回答,“在想我会恐惧什么。”
“你恐惧的东西出现了吗?”
“我恐惧很多东西”,陈北的长发为方便编了根辫子落在颈侧,她抬头时目光格外亮,“但你让我和周呈一同上鹤枝山的那天,我发现了一样我不该恐惧的东西也令我产生了恐惧。”
“那是你故意想让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然后呢?”
“哈”,陈北笑得有点讽刺,“然后我跑了,玩命的跑了。”
“因为恐惧,所以逃避,因为逃避,所以越发恐惧难忘。”
“道长啊,您算是把我坑着了。”
“是吗?”张道长冲她笑,“可我不这么认为,我第一次见到你起,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个勇敢的姑娘。”
“那您真抬爱我了”,陈北懒洋洋的回答:“您看了那么多少女漫,哪个女主角跟我似的啊?”
“没有,所以你是独特的”,张道长说:“少女漫的女主角们太过完美才会失真,普通人,本就该有七情六欲,爱憎恐惧,会做错事,会逃避现实,有缺陷才叫人,但也正是因为有缺陷才会有勇气这种东西存在。”
“你向来勇气可嘉,懂得弥补自己的缺陷。”
“所以呢?”
“没有所以啦,顺你心意走下去吧”,他给三清上了炷香,“事情的结果不管好坏,不管你如何选择,生活总要过下去的,不是吗?几百年后,入土为安,谁还记得这点纠葛迷茫呢?人活一世,自然该随心。”
“可陈北,你要弄懂你的心啊”,张道长最后一句话近乎叹息,“你可以让任何人感到难以捉摸,但你不能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难以捉摸。”
大概是早课时间到了,张道长说完之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默默念起了道教经典。
不知返璞归真还是刻意念给陈北听,不是什么玄奥的经典,只是广为人知的《清净经》。
门外的风,卷着竹林瑟瑟,伴着初晨的钟声,飘进屋内。
陈北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角落的靠椅里,张道长不急不缓的念经声苍劲有力,吐字浑圆,一字一句的传进她耳内,令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1)。
她凝视着三清像,跟着轻声念: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张道长说的没错。
她要看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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