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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朝会,皇帝当堂投下了一颗炸弹。
“叔父幼而正直,义无隐情,t国忠贞,助成大业。皇考特加a重,赐以宝册,先封吴王。又辅朕登极,佐理朕躬。我皇考上宾之时,宗室诸王,人人觊觎,有援立叔父之谋,叔父坚誓不允,念先皇殊常隆遇,一心殚忠,jng诚为国。又念祖宗创业艰难,克彰大义,不为幼冲,翊戴拥立,国赖以安。又亲率大军西征流贼,抚定中原。硕德丰功,实宜昭揭于天下,特封为摄政王。钦哉!”
首相张靖安就站在丹墀底下的最前头,仅次于一众亲王,手里捧着个象牙笏板,瑶姬已明显看到他挑了挑眉,慢吞吞地出列:“陛下,册立摄政王乃罕有之大事,目今千秋节将近,礼部事繁,册封典礼等一应事宜,恐一时难以妥善处置。”
瑶姬心下暗笑,这个老狐狸,口中便道:“既如此,待来年再行册封礼。”
只是摄政王的金宝金册虽能拖延一时再行颁赐,圣旨已下,却是再不能改的。散朝过后,大正g0ng中的朝臣泾渭分明地分作两派各自散去,世家出身的那一派大都围着张靖安,吏部侍郎晁潜道:“还是相公高妙,这就把册封典给挡回去了。”
“挡回去又有什么用,”张靖安哼道,“吴王这摄政王是当定了,咱们拦不住咯。”
“您说他给圣人灌了什么汤,”内中一少卿道,“上次朝会,圣人明明还挺不乐意的……”
正议论着,只见吴王款款而来,一身朱红se缀金蟒袍,绣五爪金龙四团,皆为行龙。这样庄重严肃的大衣裳,穿在他身上,却颇有一种富贵闲适之感,衬得眉目越发清隽。他一来,众人立时作鸟兽散,张靖安朝他打了个哈哈:“恭喜殿下了。”
萧煜嘴角微蕴笑意:“不及相公弄璋之喜,”张靖安心里一突,只听他道,“相公家中若是摆宴,可必要请我,我与相公a子在清平坊神交许久,只是一直不得见,实乃憾事。”
说罢翩然而去,剩下张靖安在后头气得直跺脚,唇上的白胡子都颤了几颤。
瑶姬在后殿得知此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听说张靖安还骂他是竖子?”
段宏远微躬着身子,给她杯中添上新茶:“张相可气坏了,吴王的嘴也真是够毒的,上一句恭喜人家新添了小儿子,下一句就讥讽人家长子成天逛教坊。”
瑶姬哼了一声:“他自己不也是这德行,”想到此人毕竟是自己的叔父,到底口下留德,“张靖安确实该管管他那不成器的长子,我看那小子迟早得给他惹出事来。”
临夏在一旁听着,不由噗嗤一笑:“我的好圣人,您今年才多大呢,张相的儿子可都二十九了。”管人家二十九岁的人叫小子,真真是有趣。
瑶姬忍不住脸上一红:“我也不小。”说到这里,她便想到了昨晚之事。
那时候萧煜似笑非笑地坐在她面前,这个男人本是生得极好的,只是那笑容看在瑶姬眼里,怎么看怎么可恶,他慢条斯理地道:“圣人也不小了,不知圣人还能再瞒上几年?”
两年?三年?瑶姬想,最多三年,她可真的就瞒不住了。
“圣人纵使不为社稷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他面上的神情是散漫疏懒的,似乎对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来,瑶姬听他缓缓地说,“臣是圣人的叔父,臣与圣人虽是君臣,也是亲眷,臣若是不为圣人着想,还会为谁着想呢。”
“你想要什么?”瑶姬只是冷声回答。
临夏已经被她屏退了出去,此时这间屋子里便只有她和萧煜两人。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只能被萧煜抓住最要命的脉门,即便是此刻,她虽然穿上了衣服,但裹x来不及缠,衣袍底下,依旧能看出少nv微微隆起的曲线。
这让她的冷言冷语显得单薄极了,萧煜丝毫也没有被影响,笑意依旧:“臣当然是想,我大楚的江山,千秋永固。”
言下之意,一个nv人假扮男人来做皇帝,又如何能让江山永固?
瑶姬几乎要拍案而起:“你休想!”
“圣人,”萧煜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很凉,带着一g若有若无的瑞脑香,那气息是甘苦清冽的,隐隐约约,幽幽沁人。瑶姬不由地浑身一僵,看到他眉头轻挑,“臣斗胆问圣人一句,继位的那天起,难道圣人从没有想过之后该如何?”
想过,她当然想过,甚至是在做梦的时候,她都在思索该如何包裹这个天底下最大的谎言。
她还记得阿爹驾崩之前将她叫到病榻前,那时候阿爹已经病得形销骨立了,即便是天底下最好的郎中,也无法将生机留在这个行将就木的帝王身t里。
“阿瑶,”她听到阿爹说,“阿爹对不起你。”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遗旨内容了,着太子萧珧继位,吴王萧煜、晋王萧峤、首相张靖安、次相林庭辅政。
这大概是天下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一道旨意吧,从此以后,她便是九五之尊,一言决人生s,但她心里,只有那种靴子终于落下了另一只的索然。从此以后,她不仅是九五之尊,也再不能是一个nv人。
“是阿珧啊,”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是阿瑶。”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阿瑶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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