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椒尚在犹豫如何开口。
倒是卫戎先问:“去哪儿了?”
文椒于是将江祁教的一番说辞复述一遍。
卫戎静了一瞬,想到早晨的事儿,淡淡道:“为何心绪不佳?”
这便是文椒要说的了。
“从前在京都时因着…极少出府,自去岁叁月以来还是头一遭……”
她顿了顿,不自觉咬咬唇:“昨夜好景好宴,听了旁的人说那些个胭脂华裳的,倒叫我有些想家了。”
想家是真的,但她没有家。
“八月半因着你在,倒没仔细去想,可昨夜…只是有些思念家中,到底…”
她还是撒了谎。
“且…”
卫戎轻捏着她手玩,头也不抬,语调一如既往地极温柔:“怎的了?”
文椒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说了。”
令她意外的是,卫戎也就真的不问了,只赶她先去洗洗,换身衣裳。
文椒看他一眼:“今日不忙么?”
卫戎笑笑:“不去了,酒吃多了头疼,先去洗洗,陪我歇会,晚些带你出去。”
文椒也笑:“你先睡会罢,我去对街给你买醒酒的。”
卫戎揉了揉她的发,莞尔:“不必,我让人去就是,快去吧。”
文椒回了主屋,在书架暗格里翻出了上回剩的药丸,就着温水咽下去后才去找干净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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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戎仍在院中。
他天不亮便起身,先往这处来想寻文娇娇,结果发现她一夜未归。待回了府中让人去寻时,让娘亲听见了。
但她只听见了那一句“往江祁府上去一趟”。
卫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烦。
娘亲倒是真记住了文娇娇:“江祁怎的了?”
“说起来,昨夜跟他一道来的那位小姐是京都哪家的?生得倒很般配,也少见他这样说话。”
“怎样说话?”这句是他问的。
娘亲却是瞪他一眼,怨道:“你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他也不是第一回贺你生辰了,不都是见了你便回?”
很快又叹息一声:“倒不怪你,你父王也是个缺心眼的。”
卫戎抿紧了唇。
这算的什么么?阿祁与她也算相熟,吴伯又疼她,与他一道来去不是正常?
于是他也解释:“她与阿祁…不是您想的那般,平日里两人见了多要吵嘴的,不过是因着府上老仆的关系帮着照看几分。”
娘亲却是狐疑地看他:“彦靖,你又晓得了?”
他向来说到做到,说了在他父王回来前不提,就真的不提,但身份却是可以说的:“是京都工部尚书文铮次女,去岁我入京时见过几回,后来离了家到庆州来。”
他略过文娇娇住哪儿的这一段,继续道:“阿祁府上那位善庖厨的老翁起了怜心,常有照顾,这才相熟。但阿祁那个性子您也晓得…”
大约是他省去的部分太多,娘亲一下就问到点上:“你在京都认得的?”
卫戎便将文铮的打算略提了提,着重讲了文铮的不是。
陆蓉沉默片刻,却是冷了声音:“彦靖,你如实说来,不是与江祁相熟,是与你相熟罢。”
“四月那会找我讨的东西也是送她的了?”
“所以才迟迟不肯与人相看,想等着你父王回?”
实在不怪她多想。
卫戎怔了怔,见已叫娘亲猜了个全,遂点头承认:“是。”
他以为娘亲对她不满,本还要解释:“却是我先…”
“卫戎。”
“你是我生的,我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
陆蓉看着他,片刻后,又叹气道:“你直说就是了,只要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你喜欢纳了就是。”
“也不提前同我说声,昨儿只瞧了个大概,模样是不差的,性子如何却没注意。”
卫戎松一口气,见他娘亲一脸的紧张,笑道:“不比娘亲,但也不差的。”
这话得了陆蓉一个白眼:“你不必拿这些好听话哄我,你且等着,让你父王回来抽你。”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抽我?”
“你还好意思问了,为着你的事是问神求佛全做了,你倒好,真真不孝。”
卫戎是被她赶出府的——“却是不好叫她独自来府上坐,免得叫人说闲话。她家中是何等情景也只你父王晓得些许,总要等他回了,仔细问过他的意思才好。你也别在府里待着碍我的眼,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末了,又嘱咐道:“你该晓得分寸。”
卫戎算过日子,今岁进京的时候晚,眼下才刚刚九月,父王怕是要到年关才回了。
他才出了门,淮南王妃便叫人伺候笔墨,略提了提这事,让人快些送往京都。
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总要趁淮南王还在京都先问一问才是。
彦靖的性子全随了王爷,又是被宠着长大的,与人来往时直惯了,很多小事上便不大注意。尤其体现在对待女子上,思及府上几位侧妃,就是她也忍不住要叹气。
陆蓉将方才的话又仔细想了想,只觉有些怪异——江祁来过府里几回,礼数是周全的,但也确实有些不爱亲近人。
昨日一出,竟是江祁先开了口解围。
罢了,许是因着与彦靖的交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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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戎收回心绪。
文椒有意放慢动作,这会儿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身上…
疼是不疼,但痕迹太明显了。
她望向窗外,心下叹息,卫戎啊。
她深吸一口气,捧水洗了脸站起身。
卫戎见了她,指指桌案上的碗:“让苏娘子买的,多少吃几口,我让她先回了。”
见她吃着粥,卫戎取了帕子替她擦干被打湿的发尾,柔声道:“我娘亲早晨问起你了。”
勺子碰着碗边,发出一声脆响。
卫戎却是轻笑出声:“这样紧张?”
文椒极慢地点点头:“王妃问什么了?”
卫戎“唔”了一声,挑了几句讲:“说你生得好看,旁的没怎么提,光记着训我了。”
“为何训你?”
他放下帕子,手撑在桌案上斜着头看她:“唔…怪我瞒着她。”
瞒着。
文椒也不吃了,转头看向他:“然后呢。”
卫戎见她这样紧张,越发觉得好笑,食指刮了刮她鼻梁:“没什么事,她也应了等父王回来再说。”
“倒是把我赶出府了,娇娇收留收留我吧?”
文椒咽了口唾沫,接了他话头:“王妃逗你顽罢了。”
卫戎点点头,又道:“同你说过,我爹娘都是极开明的,别怕。”
文椒避开这茬,另起了话头:“解酒汤吃过没有?头可还疼?”
“好些了,如今倒是不必再翻墙了。”卫戎提及此事也觉得十分好笑,“只,父王大抵要到年关才回了,还有好些个月呢。”
说到最后,卫戎又捏了捏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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