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文椒所想,江祁压根儿没把她的动作放在眼里——这拿书的姿势是有些许怪异,然,文娇娇身上怪异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江祁还是心情畅快不少:“尚不曾用早饭罢?”
踩也不晓得用些力。
文椒早晨才跟他一起在江府吃了粥,很快明白过来江祁这句话的意思,咬着牙又是一脚。
倒是卫戎接了话:“才吃了半碗粥。”
“哦,粥。”
就这么爱吃粥,怎的没被粥水呛死算了。
罢了,呛死了挺难看的。
江祁决定往后再不让文娇娇在府里喝粥了,没缘由,他现下视粥如仇。
文椒就是再傻也知道江祁又发疯了,定是在哪儿又受了气,上这儿找痛快来了——在江府时,文椒没少见识到江祁的种种恶劣行径,其中之一就是这“绝不受气,有仇必报。”
定是让吴伯惯的。
因着叁人眼下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文椒能躲则躲,“我去煮茶。”
呵,果真,除了跑还晓得甚么?江祁心下嗤笑,但那点气却消了不少,转头对着卫戎道:“早晨寻我做甚么?”
卫戎记着客栈的事,闻言愣了一瞬,才将文娇娇的事儿略提了几句。
江祁做戏做全套,将对淮南王妃的说辞又提一回,然后才鄙夷道:“想家了回京都走一遭就是了,这也值得甩脸。”
跟从前一般,对文娇娇的事儿是毫不关心的。
卫戎疑虑稍减,到底是替她说了句话,“也没甚么值得回的。”
江祁别过脸去,嘴角讥讽一扬。
文椒将苏娘子烧好的水倒了个干净,重新煮了一壶,借此拖延些时间。
柴火烧得正旺,文椒拣了根长一些的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燃烧的柴堆,再次陷入深思。
江祁说她跟卫戎不会有结果。
可她与江祁也不会有。
江祁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也是夜半惊醒梦中人的雷鸣。
有几分危险就有几分迷人。
但要跟他在一起,就要一直保持着追逐和博弈,否则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让他抛弃。
江祁实在太拎得清了。
反之,卫戎。
文椒并不把他当成大英雄来崇拜,但也确实觉得他担得起这几个字。
卫戎永远积极向前,永远有担当。
赤诚真心化成的箭,足够刺穿一切。
江祁让人想贪不敢贪,卫戎让人明知不能贪还要贪。
滚烫的水气烫得文椒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思绪。
她真的蛮喜欢淮南的。
可还是要回京都。
这一次不止是因为卫戎,也是因为江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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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回到院子里时,正遇上卫戎与侍从吩咐着什么。
见了她来,卫戎朝她招招手:“午饭一道吃吧?在家里吃还是?”
文椒余光瞥了一眼江祁,见他正好捏起书页一角,似要翻书。
“外头吃吧?”
文椒下意识地希望他们都不要在这处才好。
江祁翻了一页书,卫戎点头:“成,我让人去定个雅间。”
下车的那一瞬间,文椒飞快地看了一眼江祁。
万万没想到马车停在城西。
她早晨并没怎么仔细观察周围,竟不知那客栈对面就有处食肆。
江祁微抬头,微眯着眼道:“你来这处吃过?”
卫戎看了一眼身后的文椒,摇头:“换处地方试试。”
江祁率先走进食肆,只丢下一句:“随你。”
文椒环视周围,朝卫戎笑着指了指对面:“哎,这不就是早晨我与你说的那处?竟是这样巧。”
卫戎也笑:“是么。”
文椒朝他勾了勾手指,见他俯身,凑近他耳侧笑道:“怎的,还记着上回说的红杏出墙呢。”
卫戎闻言直笑,坦然点头:“记着呢。”
她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弯了眉眼,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客栈去:“好叫你安心才是…”
卫戎却不动,只将她拉回来些许:“逗你玩的,吃饭。”
江祁从二楼雅间的窗口往下望去,正好瞧见了她二人牵手。
文椒一颗心都到嗓子眼儿了,手都忍不住轻颤,又生怕他发现,只嘟着嘴儿佯怒:“这有个甚么好玩的?”
背在身后的手十指交叉相绞。
卫戎自然听见了,停下步子来等她:“这会儿才晓得不好玩,且走快两步,你这样的在军中只能赶上些残羹冷炙了。”
文椒故意与他作对,步子越发得慢:“可我也不在军中。”
卫戎轻笑着摇头:“你呀。”
这顿饭跟平常并没什么两样。
多数时候是卫戎在说,文椒因着昨晚、方才的两件事,对卫戎越发仔细体贴,几乎算得上是殷勤。
江祁冷眼瞧着,面上与往常无异,照旧是冷着脸,只偶尔应几句话,多数时候自个儿斟着酒。
他知道文娇娇为什么这样殷勤。
狗腿子性子,嗤。
但知道归知道,不妨碍他不高兴。
有这么一瞬,他希望卫戎现在就发现了才好。
又是一杯酒尽。
“阿祁今日倒是有兴致。”卫戎食指勾着酒壶耳朵晃了晃。
江祁确实极少贪杯,且他酒量也好,喝多了也还是一副清冷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甚么来。
江祁微蹙着眉,淡淡“嗯”了一声。
文椒并未抬头,也不曾往任何人的方向去看,只捏着汤勺的手用多了几分劲,捏得指尖发白。
-这家食肆的饭菜,做得真不怎么样。
江祁仔细想了想,好似从早晨客栈一别之后文娇娇便没同他说过一句话了。
方才却对卫戎笑得欢。
他自认不是个脾气好的,本着眼不见为净的缘故,很快寻了个借口先走,才出了雅间门,又转身往叁楼去。
世间哪有这样多的巧合?谁也不是个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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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自江祁离席后倒是松一口气。
卫戎今日难得空闲,本就打算好了吃过午饭后陪她出去玩,这会儿自然是先问她:“想做甚么去?”
却见她眼珠子一转,一副机灵俏皮的模样:“想学骑马。”
卫戎便笑她:“上回叫你学不是嫌累?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事来。”
文椒讪讪地偏过头去,“庆州的夏也太闷热了些”
这倒是,卫戎点头,“要我教你?”
文椒是个十分上道的人,眉眼都笑弯了:“名师出高徒么,世子您是淮南骑射第一,自然是……”
后头的话叫卫戎挠她痒痒打断了。
卫戎心知自己骑射确实敢叫一声第一,可这话叫她笑着说来,怎么听都是个揶揄他的意思。
还偏偏用的世子,不是拿他打趣是甚么?
卫戎耳朵有些热,低声回她一句:“不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可见学不学得成都是看自个儿的。”
这是在暗示她,学不会别赖他头上了。
文椒许久没见他这模样,一时愣住,但很快摇摇头:“总不能都骑射第一了,教的学生连骑马走两步都不成吧。”
卫戎想了想,也点头:“果真要学?”
那是自然。
于是,卫戎郑重道:“我教你便是,只先说好了,这事我可不惯着你。”
文椒扯了扯嘴角,“甚么叫惯着我?这话可就难听了阿。”
卫戎嗤笑,“待你学会了自然能听好听话。”
文椒懒得理他,径自出了食肆。
卫戎使人付过银子,见她上了马车,脚步一顿。
身后立时有个侍从上前。
卫戎看了看对面的客栈一眼,低声道:“让他们将昨夜店簿上记的住店人名誊抄一份给我。”
“以王府的名义要。”
江祁倚在叁楼窗前,见有一黑衣男子入了街对面的客栈,忍不住笑出声来。
该叫文娇娇亲自来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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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到底还是没能学成,才到跑马场,连马儿都没选完,卫戎便有事要走。
他很是歉然:“下个休沐日再带你来,我让人送你回去罢?”
文椒连忙摆手:“不必,时辰尚早,我随处走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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