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得稍微远些的孔祥也神色微变,却是无人得见。
几人皆注意到穆清突然间的神色变化,齐齐朝他看去。
“此人……身量如何?着衣可有特色?”穆清轻声问。
白凤凰深深看他一眼:“大概到你眉间,穿软底鞋着黑衣,在山下数日皆做此打扮。”
穆清不说话了。
沈霓裳面色无动,暗地里却是心神一震!
独臂黑衣人……还是同样的左臂齐肩而断!
二狗的那叠画像中,屠戮下林村村民的其中之一的凶手,那名独臂黑衣人的面部轮廓,尤其是最初那几张,黑衣人的面部似乎也是偏于四方脸型……
穆清的神色先是怔住,而后变得很难看,眼神恍惚愣愣。
众人对望了眼,未有说话。
一时间,屋中显出一种异样的安静。
沈霓裳看着穆清,眼底一抹担忧。
穆清似乎回神过来,一抬首触及到众人的视线,顿时笑容勉强:“我,我……”语不成词的顿住,下一刻,眼眶似有微红,“……我出去走走。”
说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狼狈站起,大步朝外行去。
大祭司同白凤凰皆愣了下。
凌飞蹙眉看向孔祥,问得单刀直入:“怎么回事?”
穆清的情绪同那买楠人有关,很显然有极大可能相识的,否则穆清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可穆清的反应也着实奇怪些,即便是熟识,也不至于让他有这般似乎受了巨大冲击,甚至是几乎要哭出来的一般。
孔祥是穆清贴身护卫,能让穆清产生这样大反应的人,孔祥应该识得。
故而,凌飞略去前奏,直接发问。
孔祥默然片刻:“那人应是暗一。”
“穆将军的暗卫?”凌飞瞬间反应过来。
既是暗字开头数字做编号,应该是暗卫,而穆清是没有暗卫的,那只能是穆东恒的暗卫。况且,年纪也对得上。
沈霓裳眸光倏地一颤!
孔祥点头。
凌飞也怔住。
宫中求黑楠的皇榜是去年腊月前就张贴出来的,虽说皇榜上并未言明是为太后的病而求,但隆武帝私下里却有一道发往各城郡的暗旨,道明了真正用途。
穆东恒不可能不知晓。
“兴许……穆将军自个儿急用?”凌飞愣了一瞬,瞄了穆清一眼,替穆东恒寻了个理由。
可这个理由在座的人都清楚,是完全不能成其为理由的。
一星黑楠便足以供三到五名武者突破,而且还是七八九层这样的高阶。低阶使用量就更少,但等闲情况下,低阶武者使用等级略低的香楠便可,即便是世家也不会这般奢靡浪费。
没有人接话。
“将军他……”孔祥顿了下,“去年六月突破心法七层。”
六月才突破一个大境界,短短半年,显然不可能就又要面临一个大境界的突破。
只用半年就能从心法七层突破到八层,真有这样的人,那只能是神仙投胎的。
“年前暗一确实出过远门。那时将军在留守军营,主子想让大管家代为前去穆家送年礼,本寻暗一带话,后来才听白少爷说暗一出远门替将军办差事。另外——”孔祥停顿须臾,“白少爷滞留心法四层巅峰许久未突破,主子曾替白少爷寻楠,也没寻到。年后白少爷带话让主子不必再寻,说是有了。隔了一月,白少爷便突破了。”
孔祥顿住,未有最后结论。
众人却已明白。
孔祥的意思是,穆清认为白远之的突破应该同那块黑楠有关。
一个是太后岳母,一个是养子。
宁可给养子突破,也不愿给太后岳母救命,何况即便白远之用,也只会用到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也足够做药引……世人皆知穆东恒对长公主是如何的矢志不渝,深情不悔,两厢一对照,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也不得不生出几许思量。
凌飞拧紧眉头:“这……也未必吧,会不会是做了其他用途……许是不得已?”
沈霓裳垂了垂眸,站起身:“我去看看。”
沈霓裳在沉香树林寻到了穆清。
穆清正蹲在一棵沉香树下,抱着脑袋埋首膝上,看不清表情。
分明颀长挺拔的少年,此际却缩成小小的一团。
此际正当午时,艳阳当头,四周一片灿然明亮,只穆清蹲的那一块儿阳光未曾投射进去。
穆清就这般将自个儿缩成一团藏进那一小块的阴影当中,他们出来皆穿的细葛面料,灰灰沉沉的布料,在阴影中愈发显得灰暗萧瑟。
沈霓裳站在数步远静静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在散发悲伤的少年,心绪莫名酸涩。
旁人不理解,觉得穆清可能猜错。
但沈霓裳却知道,若是没有九成九的把握,穆清绝不会这样悲伤。
而旁人也不能完全理解穆清这份悲伤的由来。
可是,她明白。
如果穆东恒真将那块黑楠给了白远之用,无论是整个都给了还是只给了一部分,对穆清而言,都是不可置信的巨大打击!
这说明在穆东恒眼里,许多东西都重要过太后的生死。
穆东恒对太后毫无感情。
还远不止如此。
太后是长公主的母亲,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子女。
如果穆东恒真有表现出的那般在意长公主,即便是再不喜太后,也都不可能做如此选择。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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