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他们担心自己,十分听话地吃饭养病,后来终于忍不住向他们倾诉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语——
“为了保密身份,谭相对外称我是孙女,可谭家人知道不是,询问谭相,谭相无法明言,只得不理不睬,日久天长,他们甚至怀疑我是谭相的私生子!后来为了帮我回宫,谭相一边瞒着我,一边瞒着程熙他们。他一生光明磊落功勋无数,却因我晚节不保,去世之时充满了对景相及程熙的愧疚……都是我,是我害了谭相。”
“还有程熙,一切都是假的,婚姻大事、夫妻感情、坦荡仕途,都被我破坏了……他该有多生气、多难过啊!可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我却好好地回宫做了皇子,每日高床暖枕珍馐美味!”
“从小到大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仍然不知娘亲姓甚名谁哪里人士、长什么模样、是否还活着……虽然知道了爹爹是谁,可爹爹高高在上,对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在宫里好难受,我每天都呼吸不过来。”
“活着就是给旁人添堵,我不想活着了。”
“可是逃出宫快要死的时候,我又很怕。”
“我就是这么废物!”
夏焉眼圈红了,抱着被子躲在床角缩成一团,韩梦柳却坚持靠近,掀开棉被拉过他的双手,再按住脑顶,让他靠近自己怀里。
夏焉从未感受过这般安慰,冰冷僵硬的身体瞬间融化了。暖意游走,刺激着双眼、鼻尖和喉头,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韩梦柳任他哭泣,低声道:“等你再恢复一些,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比你的更长,也更曲折。”自嘲一笑,“我大你十岁还多,人生三十载,有二十六年我都挣扎于疯狂想死与拼命活着之间。”
夏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一顿。
“我也曾主动寻死,却没死成。”韩梦柳道,“然后我想,活着吧,世上千百样人万多件事,且看他们究竟还能将我怎样折磨。总之我韩梦柳绝不认输,永远都不。”语气爽然,如顶尖剑客一剑挥来,洒脱豪气,万锋辟易。
夏焉震惊了,通红的双眼呆望韩梦柳,韩梦柳一笑,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朦胧泪光映照着韩梦柳绝世的面容,他笑意渐浓,道:“我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除了你我,这世上尚无人知晓。”
夏焉大惊,“那太子哥哥……”
“不告诉他。”韩梦柳笃定道,“我不想告诉他,你帮我保密。”
小厅温暖,夏昭的脸更红了,小声嗔怪道:“阿梦,这个干嘛也说。”
“讲都讲了,就当清楚明白。”韩梦柳看向程熙,敛起神情,“后来,我向四殿下说了我的经历,又时常开导他,佐以药物及针法将他体内积压的淤毒导至脚底封住,总算控制了他的病情。而后,他本来的性子一点点显露出来:活泼可爱、天真肆意、无惧权势、不贪不痴。这般率性自然的无双人物,若真死了,该多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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