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他听到对方道,“把药吃了,我带你走。”
“走?”君长夜似乎想笑,可这一笑却牵动了全身伤口,疼痛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实在难熬,他只得勉强咧了一下嘴,重新闭上眼睛,嘶哑道:“你走吧。”
他这副模样绝情至极,仿佛一眼都不想看到眼前人,可对方也是执拗,像是看准他此刻不能动,竟强行将丹药塞进了君长夜口中,又轻柔但迅速地扯开君长夜被血污浸透的外衣,将药粉仔细敷在他伤得最重的那几处伤口上。
君长夜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眼眸深处燃起两簇极旺的怒火,却碍于真的动弹不得,只得出言讽刺道:“洛家小姐,真是好生不知羞耻。”
“这不叫羞耻,”少女环过他的肩,替君长夜重新将衣裳拉好,然后直视着他的双眸道:“我们在一块儿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师弟,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心意?”君长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情,他看着对方坦荡赤诚的眼神,突然笑得撕心裂肺,边笑边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你知道,什么叫心意吗?不,你不知道,咳咳,什么真心,全部都愚蠢至极!你知道真心被人踩在地下践踏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这般说着,便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被鲜血沾满了的脸上冲刷开来,倒显得干净了一些。
月清尘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这少年表露过这样的一面,在印象中,君长夜似乎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心思深远,却也单纯,这孩子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以至于让月清尘暂时忘了,其实在他的心里,也埋藏着许多不可对人言的苦痛与折磨。
可是这种苦痛与折磨,却不该是囿于儿女私情,不得解脱。
“师弟你……是另有心上人了吗?你的心上人她,待你不好吗?”
“心上人?”君长夜喃喃重复道,他费力地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去触碰虚空中某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影子,一遍又一遍,极吃力地勾勒出心中那人的容颜,边勾画边道:
“我心上的那个人,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自作多情,只可惜,这些好全是假的。现在,他把那些好全都收回去了,即便是虚假的,也半点不肯留给我。我猜,他可能是想假装从没给过我,只可惜已经晚了,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就算死,我也想拖着他一起下黄泉,让他永远都忘不掉我,可惜,同样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一连用了三个“可惜”,语气从咬牙切齿到渐趋微弱,缓缓在空中勾画的手却终是颓然下落,再抬不起来。
先前月清尘给君长夜喂下的丹药兼有镇静助眠的功用,如今药效发作,少年的头渐渐歪向一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再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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