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起火盆,坐在小板凳上烤了烤手,暗暗祈祷这漫长的一夜能快点过去。
近些天夜里,几乎处处可闻鬼哭狼嚎,人们都不敢夜里睡觉,只能与同住之人商量着轮流守夜。等到天光大亮,厉鬼不敢出来,他们才敢勉强合一合眼。
这天夜里,老伴病了,王老太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门外却突然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嗒,嗒,嗒,伴随着带了哭腔的唤声:
“请问,有……有人吗?”
听声音,像是个不大的小姑娘,想必是饿了好几天,才会声儿弱得跟小猫似的。
这附近穷苦人家不少,有些孩子多,带不了,就留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老妇人心善,便披上衣裳走到院里,小心翼翼地问:“谁呀?”
外面的孩子开始抽抽搭搭地诉说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跟老妇人料想得差不多。听着没什么可疑,她便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通过缝隙向外瞧。
透过脸上的污泥,可以勉强看出小女孩本身生得玲珑可爱,头顶的两个羊角辫已经散了架,大眼睛水灵灵的,黑葡萄似的,十分招人喜欢。
王老太本来有个孙女,被儿子儿媳在逃难时一并带走了,她喜欢孩子,又看着这小姑娘可怜,便自作主张,将她让了进来。
但在进院时,老妇人留了个心眼,见地上的黄符没有燃起,院内的大黑狗也依旧乖乖趴在窝里,没有冲着女孩狂吠,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将小姑娘领进了里屋,让她坐下取暖。
“小妹,你叫什么名字?在家里排行老几?”老妇人随口问道。
女孩虽小,但不怕生,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仰头将余下的泪憋了回去,抽噎着答道:“我……我上面还有个姐姐,所以叫小二,爹娘不要我,姐姐也不要我,幸亏……幸亏婆婆您好心收留我,否则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老妇人拔了拨火盆中的炭火,脸上的皱纹深深挤在一起,她叹了口气,摸摸女孩的头道:“孩子,世道难,活着难啊,千万别怨你爹娘。”
女孩低下头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闻得外面呼啸之声渐大,像风声,又像鬼泣。窗外影影绰绰,好像有无数潜藏的黑影晃来晃去,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在这近乎凄厉的鬼哭狼嚎中,屋顶的茅草瓦片松动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塌掉一般。女孩身子瑟缩了一下,向老妇人身边靠了靠,仰头小声道:“婆婆,我怕。”
她的眸子清亮亮的,不知为何,给老妇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像是有那么一瞬间,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活了过来,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抱住她,清凌凌道:“春满,姐姐回来了,一起去玩啊。”
老妇人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得模模糊糊,甚至连少年时服侍过的主子小姐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只是有一点,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慕家当年的那位二小姐,从来都不会害怕。
“不要怕,坏人进不来的,”老妇人将小姑娘揽进怀中,开始温柔地哼唱起来,“南风吹,到西洲,月悠悠,弦满钩。打丝欠,绣兜兜,小孩睡,盖花被,小孩醒,吃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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