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海水深处,无数海兽海妖早已潜伏多时,只待船上有人跳将下来,便要扑上去狠狠撕咬。海上海下一时间翻腾不休,海面很快被大片血水染红,曲阑珊站在船上,看不清下面混战状况,也不知是被人族斩杀的妖族多些,还是丧命于海妖口中爪下的采珠人多些,但被气势所震,不由先觉一阵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她生性良善,又自小在梵音宗长大,耳闻尽是朗朗仙音,即便与同门切磋争胜,也多是点到为止,甚少见到这等以命搏命的场景。可反观一旁的萧紫垣,却只是抱拳胸前静静观看,分毫也不见动容,仿佛见惯了此等场面。
曲阑珊不由觉得疑惑,萧大哥与自己是同届参加的折桂会,当年观他修为,也不见得有多高深。听说这些年他为了料理绝尘峰事宜,一直和青鸾一起留在昆梧山中深居简出,直到永宁帝即将驾鹤西去才被召回皇宫,那些大臣为他能否继位还好是折腾了一阵子。可如今,怎么才刚即位,周身气场却浑然一变,像极了一个身居高位好多年的掌权者呢?
就在这时,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疑惑,那一袭绛紫蟒袍的男子悠悠开了口:
“你看这天地山川,风起云涌,觉得美吗?世间风景随时更迭,白夜四季,日月星辰,各自有其妙处,可只有站在山巅的人,才能有闲情欣赏。更多的人为了争一条命,为了踏上那条去往山巅的路,终日奔走,为身外之物甘冒奇险,却依旧难以逃脱命运的摆布。就像下面那些人,看到他们命丧妖口,你觉得可怜吗?可没有人逼他们,甚至为了得到这个替官府下海采珠的机会,他们不知求了多少人。蝼蚁的性命,太微小了,就像一粒沙砾,即便被海浪卷走了,都不会有谁记得它曾经在世上走过一遭。没有能力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只能被命运所支配,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去顾惜吗?”
“可是,我们都是人,不是仙,也不是神。”曲阑珊抓着栏杆的手逐渐握紧了,指节处因过于用力而开始发白,脸上泛起些迷茫神色,“活在这片天地间,就逃不过天道的束缚,就连琴圣尊那般超凡到快要跳出六界轮回的人,都终有归于尘土的一天。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蝼蚁呢?”
“你有心事?”萧紫垣察觉到她情绪骤然低落下来。
“没……没有,”曲阑珊拨了拨在风中散乱的头发,抬眼看向他,“萧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是人都会变。凡不变的,最终都逃不过‘灭亡’二字。”萧紫垣直视着她那双清澈眼眸,目光灼热宛如火烧,迫得曲阑珊不得不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他分明瞧见,却并不收敛,仍继续道:“就像你的哥哥,虽然是梵音宗的掌门人,可多年来,非但修为不见提升多少,且不肯放下门户之见,整个宗门在他手中,竟再难现琴圣初创时的盛况。而反观昆梧山,虽然只有绝尘峰一脉是正统音修,可掌门并不拘泥于出身如何,天资又如何,而是兼容并蓄,凡有才俊者皆可拜入门下学艺,这才造就了今日昆梧,一派欣欣向荣之景。阑珊,我说的对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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