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垂下头,牙齿仿佛冷得打起架来,才会发出些近乎呜咽的奇怪声音,“对不起,我总是来迟。”
云琊见他如此,心中也像被谁捅了一刀,见月清尘衣衫单薄跪在雪里,便解下自己的外袍,仔细披在他身上。随即再度提起枪来,打算先去结果了君长夜,再考虑怎么处理那个女魔。
可刚一抬头,云琊却见玉虚和怀远正站在不远处。老宗主似乎受不住失亲之痛,一双眸只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被白袍裹着的人身,身子却险些滑落在地上。怀远就一直搀着他,自己却用力偏头看向别处。其实这青年的眼圈分明也红透了,只是不想被旁人发现,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他得做一回师父的倚仗,得顺利将小师叔的尸身带回茅山上的家,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说他们茅山宗后继无人。
可就这么一转头,怀远却看到那害死小师叔的魔头,正被钉在旁侧的石头山上。钉是钉着,那魔却神情漠然,就好像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小师叔死了,始作俑者竟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他早已不太记得与君长夜还曾有几面之缘,即便隐约记得,此刻也不想提起。他冲玉虚低声说了句什么,得到回应后,便自腰间抽出剑来,直奔君长夜而去。
长剑入腹的那一刻,君长夜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反正早都习惯了。他只是看着面前那个愤怒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年轻道士,这才恍然觉出,原来自当年卧禅寺一别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正邪,正邪,多少本出同源的人因为成长中不同的际遇,被分别归入这两个字中,从此以后,便背道而驰,越走越远,最后走到截然相反的两面,走到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觉得彼此间存在洗不净的血海深仇,可实际上,却只是从一开始便被投入命运早就设定好的轨迹中,一代又一代,为这片血海鸿沟填进命去。
于是血海越来越深,从万年前,到万年后的今天,已然深不见底,仅仅凭借个人力量,如何能将之消解?
更何况,即便真出了足以扭转乾坤的人物,在他走到那一步之前,在他登上顶峰之前,在他觉察到这个阴谋之前,他如何能不遵从本族内万年不曾改变过的天道法则行事?
于是,在拥有足以反击天道的力量之前,他手上必然已沾满了异族鲜血,早就洗不清了。
昔日的除魔卫士要为魔发声,昔日的魔界至尊要与人修好,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既然如此,何苦还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于是,就像昭崖预言过的那样,经过万年仇恨的滋养,神界之下的凡间,将迎来一片至暗永夜。
可即便我知道了这些,君长夜想,我又能做什么呢?
就像此刻,他反击,就是死不悔改,天生反骨;他不反击,就是束手就擒,认罪伏诛。
我该怎么做?君长夜有些茫然,下意识要去寻月清尘的身影。没来由地,他就是觉得,那人一定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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