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很舒服,亦很放松的姿势,可几乎是紧接着,却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灭天威势自这玄衣魔尊身上散发出来,仿佛在对着暗中悄悄窥伺的一切生灵,表明自己对这片空间绝对主宰。
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他就是此间的王者,本该震动天下,威慑八方。
而这令人窒息的威压迅速蔓延过魔宫每一处角落,几乎是在同一刻,无论是身处九州何处的魔族,都收到了这一讯息,就连已踏出内宫很远的银罂子,和此刻已远在潇湘的飞贞,也不得不屈从于体内对至强者屈服的本能,膝盖一软,同那些低等魔族一般匍匐在地。
这是君长夜许久未曾在月清尘面前表现过的一面,却也是他身为魔界至尊,最真实的一面。
他的确希望月清尘能够懂他,能够接受他的一切,但这跟鲜血和杀戮紧紧相连的另一面,连君长夜身处其中时,都觉得自己惹人生厌。
不过,若宁师叔说得是真的,君长夜暗想,那离彻底摆脱这副身躯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此时此刻,尊座旁摇曳的数十盏烛火,在男子刀削斧凿般的冷峻容颜上投下一片阴影,影影绰绰的,泛着点邪气般,倒叫纱缦华看不真切了。她索性垂下眼帘,在心里默默想着,每当君长夜变成这个样子,总是比单纯的冰冷,要更加令人生畏些。被那样的目光凝视,纱缦华甚至觉得比被死神直接扼住喉咙,还要来得可怕许多。
比如此刻,她几乎能体会到之前那些亡于封神刀下的亡魂,临终前的感受。
不,甚至还不如直接被封神斩于刀下来得痛快,那刀好歹极快,即便落下去,也不会疼上太久。可君长夜如今这般行径,却如钝刀慢割,在身上心里一点点地凌迟着,似乎非要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不可。
就仿佛在表示,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跟她慢慢耗。
可那个人,最初也不是这样的。纱缦华有点茫然地想着,思绪忽而飘远,飘向当年在潇湘水泽畔,最初见到君长夜时。她分明记得,那时的自己表面上,还是跟在师父身边默默无闻的小小女弟子,而君长夜,还是个俊俏的白衣少年,虽爱作老成姿态,眉眼间略显青涩的风流韵味却仍旧难掩。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正跟着族内前辈潜伏在云泽某处的画船上,操纵蛇群去咬曲家的那个小姑娘,虽后来被君长夜和萧紫垣扰了计划,纱缦华却也没有多么生气,反而被那个人前人后仿佛有两面的少年勾起无尽兴趣。
那时,她还不懂心头忽然涌上的那种悸动是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个人似人非人,似魔非魔,若放任他在望舒君教导下羽翼渐丰,一定会对魔族构成威胁,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把此人牢牢地抓在手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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