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你同岁拜入尊者师门的人,却一个个早早步入洞虚化神甚至大乘,成为九州间首屈一指的大能,甚至连你那修为低微的师父,都只能望其项背,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所以,即便你是块上佳的璞玉,也多半,是要就此彻底埋没了。”
这室内火光映照下,绯衣男子的面容愈发艳若桃李,美得妖异。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冽如刀,丝毫也未曾顾及面前少年人脆弱又可怜的自尊。
可云琊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
“我曾听人说起,若论当今道家执牛耳者,非昆梧山莫属。”少年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郑重道:“我要拜,就要拜最好的师父,修最好的道,我必要去昆梧,琅轩阁主,你可能帮我?只要你能帮我,无论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应你。”
“让我想想,”季棣棠向后一仰,身旁玉雕少女立刻适时地递上腰靠。他捏起下巴,瞧着云琊那双污泥掩映下初窥朗俊的眉眼,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的好处在将来,可现在的你,却还一无是处。让我看看,我能图你什么?”
云琊立刻回应道:“我可以替你做事,什么事都可以。”
季棣棠抬手支额,神情慵懒,像极了一类有数条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的大妖:“我并不缺愿意替我做事的人。”
云琊皱起眉头,仿佛在竭力思索自己有何独到之处,能打动面前这铁石心肠的人。他近日里装惯了成人的冷酷模样,如今经屋内暖意一烘,竟难得流露出本该属于孩童的茫然和懵懂。虽有几分呆相,可落在季棣棠眼中,竟显得异常可爱。
于是那绯衣男子扑哧一笑,冲旁侧摆了摆手,少女会意,开门走了出去。
“你如今无处可去,可我这里,只收女孩儿。”他微松口风,“男孩儿么,也不是不行,但得是这种的。”
屋门再次打开,进来个敛眉垂目的少年,柳黛眉,丹凤眼,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穿一身浅淡的粉衣裳,倒叫人想起那二月初悬于梢头的豆蔻来。他先唤了声“阁主”,随即便径直跪倒在季棣棠膝畔,替男子捶起腿来。季棣棠伸指轻勾少年下巴,他便先主动仰起脸,闭上眼睛掀起双唇,如猫儿般乖顺,轻轻□□起对方翘起的小指指尖。
云琊看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慌忙抬起一臂,牢牢挡在自己面前,生怕再让什么污糟场景入了眼。他万万没想到,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琅轩阁竟真是做这个营生的,那他刚刚说什么都能做,岂不是自投罗网,亲手把自己送进贼窝来了吗?
偏偏就在这时,对面那人还开了口,声音挑衅般,像下了一道生死不论的战书:“琅轩阁不养闲人,你行吗?”
云琊慢慢放下手臂,季棣棠亦已放下了手,任由那少年起身替他揉捏肩部。云琊看了那少年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觉对比太过鲜明。琅轩阁需要明艳的鲜花,而他蓬头垢面,如同荒蛮疯长的野草,即便已深入尘埃,却从来高昂着头颅,绝学不会低头讨别人的喜欢。
水顺着衣衫滴答淌下,在脚下华美的地毯上洇开一滩深色水渍。云琊翻过手掌,看那上面新旧不一的伤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滩难看的水渍,与这整座小楼都格格不入。
季棣棠见他沉默许久,以为是自己把话说绝了,正兀自懊恼,想说点什么补救,却见云琊猛地抬起头来。那单薄少年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血迹斑斑,眼睛却亮得骇人,恰如荒野里久饥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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