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个炎热的初秋午后,医院打来了电话,他甚至来不及给教导员请假就冲出了校门,可人仍旧没给他最后的机会,当他推门而入时,瘦削枯瘪的脸正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转向窗边,他站在门口轻轻的叫了一声,可那个人并没有回应他…
心在慢慢下沉,脚步也变的飘忽,医生陪同外侧,给他说着病发情况…可他却觉得声音那么远,那么飘渺,根本就已经听不真切。
下午时分和煦的微光从窗边落下,照在了g瘦女人的脸上,g瘪蜡的脸,和他上一次见到时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只是那双浑浊呆滞的眼睛,不会再在听见他的声音后缓缓转来与他对视。
之后的流程都在按部就班中进行着,孟哲愚的记忆被强行拉回到父亲去世那年,年幼的他跟在李慧云身后,把她在葬礼上所作的所有事都记在了心里,而如今这一切重演,都需要他独自承受后,再一次痛苦重复…
所谓春冰薄,人情更薄,孟志安走之前没能给孟哲愚母子挣来T面,而李慧云时常发作的奇怪病症,也让本就淡薄的亲戚关系更加少了往来。
孟哲愚独自C办了所有事宜,家里来往的人不多,连葬礼都被直接省去。
殡仪馆里人来人往,披着麻布的孝子贤孙们在外间哭喊着,诉说着对于逝者最后的挽留之言,嘈杂的声音随着抬尸工将逝者带走,大厅慢慢安静下来,而后整个祷念堂彻底回到静谧状态…直到下一个逝者被运了进来,下一波亲属也涌了进来,静默的氛围再次被打破…
繁闹人声与静谧空寂,就这样以此往复的交替着…
唯有孟哲愚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长条椅边,听着那或哭或泣的声音来了又去…直到入殓师从房间里出来,他抬起头与那个女人对视,瘖哑的喉咙半天后扯出了几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妈可以T面的走完最后一程,孟哲愚回忆着,李慧云生前几乎没有画过妆,而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妆点打扮,竟是靠眼前的入殓师帮她完成的……
之后的一切流程,孟哲愚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的完成着,焚化间外,他看着传送带里推出的白骨,被捡骨师的工具敲碎,从此,他记忆中的妈妈,便永远定格在了眼前那堆被敲散的白骨之上…
碳化的大脑从头颅中取出,夹碎之后放入了骨灰盒中,而后便是被高温彻底摧毁粉碎的头骨,颈椎,再到x骨…他静静地看着,将视线化作最后一抹触碰,安抚着被一点一点粉碎的李慧云不要害怕。
当所有事宜结束之后,他捧着那四方的小盒子,举步向殡仪馆外走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身边连一个打伞的人都没有…
中午的阳光最是毒辣,他的脚尖停留在殡仪馆的玻璃门边,只要再迈出一步,他就会彻底洒身在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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