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统统高你半米多,你在他们之中简直就如一个五岁的幼孩,这是你自从成年后就再也没感受过的,穿梭在巨物成人之中的无助感。
有些战士注意到了你,当然,以星际战士的改造感官,应该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但是有些对你不予理睬,而有些向你投来目光,或轻或重,那种看异形仿佛看石头,看活人仿佛看尸体的老兵的目光。
这些半天使们对你并没有恶意,但这种注视就好像一个饱经战火,满身疮痍的精锐老兵,看着在家门口草坪上玩耍,还因为一个摔倒弄脏了小花裙的小女孩。
他们眼中的这种差异带来的冲击和压迫感绝非凡人能承受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嚣和脚步声,动力装甲发出移动的喷气声,战士们沉默而自发地让开道,一个高大的血天使军官来到你的跟前。
从臂上的勋章,你认出他似乎是圣萨多基的副官之一,他向天使汇报过工作。
“你好,女士。”似乎有个深吸气,血天使军官的嗓音透过头盔的内置通话器传出,沉哑又平静。“前面是我军连队的宿舍,你若再前进,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你一愣,接着慌张得涨红了脸,“我,我不认识路。”上一次你也是乱走的。
血天使军官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你的解释,“你没有陪在吾主的身边吗?”
“嗯?”你有点不理解他的代指。
“吾主。”血天使军官的嗓音变得郑重,就好像提到一位他以全部身心奉献忠诚与崇敬,不容许任何冒犯侮辱的存在,“我军团的原体,天使之主,圣萨多基。”
“我找不到他。”你说。
血天使军官静了一会,似乎切入了私下的通讯频道,正在与哨兵交流,短暂的几秒后,他向你颔首,“请容我带你前去。”
血天使的动力装甲向前移步,你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血天使军官考虑到了你身为凡人的局限,走得不快,更经常在拐角和楼梯处等你。
在走过好几条过道和楼梯后,血天使军官向你示意前方,那有一扇半开的大门,“吾主在等你。”说完便离开了。
你别无选择,此刻再退缩毫无意义,你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扉推开,这是一间很宽敞的舱室,宽广的舷窗在左侧,尽显着宇宙的风景,右侧则是大型桌案,全息投影仪器,摆放着文件的书架,这里似乎是上层军官的办公处,或者小型战略室。
你要找的人就在房间的远端,一个坐在大型椅子里的身影,阅读灯的暗白光线将他的一侧翅膀影子投在墙壁上,圣萨多基从手中的书籍抬首看你。
“我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天使和缓地说。
你吞了吞口中本就没有多少的唾液,从过道的明亮走廊灯下,慢慢走入昏暗的办公室内,室内仅有一盏台灯,照在天使那沉思的,史诗感的,俊美面庞上,脸侧的金发更为他凸显了一分高贵和深邃。
“我想当你的书记官。”你对他说。
你的话语刚落地,他的眼中有着诧然。
如果天使也有如凡人般的心脏的话,你似乎在这一刻,听到了他强壮心脏的一声搏动。
“我很意外。”天使说。
“我知道……我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投降的。”你颤着嗓音,微弱但坚定地说。
圣萨多基深深注视着你,他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像是对坚强战士般的敬意。
他露出一个充满了骄傲的,触动而感激的笑容。
白翼号战舰驶过一片遥远的星系,在这战略室里,舷窗投入宇宙的星光。
朦胧而昏暗。
你是那么纤小的影子。
天使原体坐在椅子上,但依然显得比你高大得多。
你们遥遥相对。
半晌,他向你招手。
“来吧,坐到我的身边,你愿意陪我一起看书吗?但也不要勉强,优先考虑你自己的状况,如果无法忍受,你随时可以离开。”
你走过去,坐在一把旁边的椅子上,感应器自动帮你调整到合适的高度,阅读台灯的光亮将你笼罩,圣萨多基将手中的书籍分享了一半给你。
你的心脏和神经在痉挛地跳动,你咬着后槽牙,死死忍住冲动,圣萨多基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你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流,就像在只差一毫就将滑下的悬崖峭壁上勉强冷静了下来。
你坐在天使的身侧,没有情绪崩溃,也没有抽搐发颤,当你极力将注意力放在书籍页面上,忘记其他的一切时,你拼尽全力阅读着字句,用所有的注意力去思考,终于渐渐地放松下来。
他几乎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你们就像和缓的同学者,安静地共读着一本旧书。
时间静静流动,只有当你疑惑地轻声念出一个艰涩的句子或者段落,带上不理解的语气。
他才会轻声开口,和你分享他的见解,他的智慧所挖掘与联系得到的其中精粹。
而你紧攥着椅子把手,让他的嗓音流过你的神经和心灵,带来阵痛,也带来触动和感悟。
这时光是如此恬静美妙。
就像曾经,在黑暗的底巢,废物和垃圾的山下,肮脏排泄渠的边上,仰望着闭塞黯淡的上空,你以天真的思考者的角度和他谈论宇宙,谈论人性,谈论人类的价值和牺牲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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