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些肯定之言,衡玉长吁了一口气,却是道:“是我该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让我‘救’了这么一回——”
萧牧一时未能听懂,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女孩子的鼻尖脸颊都冻得红彤彤地,然而此时眼圈也有些红了:“当年阿翁让我走,让我别回头,让我听话,我便只能照做……因为我清楚,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个累赘而已。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何时才可以不再是累赘,遇到危险时,可以留下来一同面对——”
萧牧沉默着看向她手里握着的袖箭。
此箭杀伤力极强,是苏先生之功。
见血封喉,是淬了毒的功劳。
可那般箭无虚发的准头,却不可能是凑巧——她是偷偷练过的,且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表面肆无忌惮,像个风流纨绔,暗中却从未放松过警惕。
她甚至,一直未能从八年前的那个夜里真正走出来。
他知道,此等幼年时经历的巨大变故所带来的痛楚,纵然深埋于心,不形于色,却足以刻入骨髓,甚至终身难以拔除。
尤其她在有过那样的经历之后,未曾及时回到家人身边,反而辗转流落,几经变故折磨。再回到家中时,父母又皆已故去——
“那时你不过八九岁而已,已是能常人所不能。”他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听过的温和与安抚。
“是,我现在长大了,是阿翁拿命换来了让我能够继续长大的机会。”衡玉眼底的泪意已经压下:“而昨夜所历,让我有机会证明自己不再是拖累了,我也可以是救人者了——”
“你一直都是。”萧牧的声音缓慢而有力量:“不止是我,你亦救过许多人,佳鸢娘子,妙娘子,你不单救了她们,更是救赎了她们。以微知著,可见你一直是救人者。”
她没有任何错,不该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乃至内心深处对自己充斥诸多否定怪责。
他再次重复道:“你一直做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无论是八年前,还是此时——”
萧牧从不知自己也会有如此啰嗦的一面。
衡玉闻言看着他,极不容易忍下的泪意,此时悉数上涌,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争着挤着砸了下来。
而多年来的心结、那些反复出现在梦中的愧责焦虑无力,随着这场“倾盆大雨”,好似终于得以释然了。
萧牧读懂了她眼底的释然,再见她眼泪砸个不停,便有些莫名想笑——怎会有如此大颗却湍急的眼泪?
再这般哭下去,人该不会要变成一棵被风干的小白菜吧?
见她这副模样,他很有些想摸一摸她脑袋的想法,然而手臂却几乎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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