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那个时候的江遇却并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尤其是在他发现莫羡渔他们已经是自顾不暇,完全没什么心情,更没有精力腾出来安慰他,而他也好像除了顾胤之这个突然出现的浮木之外,再无其他可依仗的情况下。
那就是信得不能再信。
所以——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当时可能就是为了安慰我,才张口就来的随便那么一说,即便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他其实根本就不欠我些什么,]江遇说,[可到现在我都依然没有办法,就这么释怀他当初几乎是在江小水离开的同一时间,也忽然就一声不响的从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的这件事情。]
很多事情在旁人看来,或许就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细小到甚至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东西。
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了。
就像是没有人能明白,当还不到八岁的江遇在忽然没了最亲的哥哥,又得不到跟他同样处在痛失亲人的悲痛之中,甚至于比他还要伤心难过的父母的第一时间的安抚和宽慰的时候,把可能只是为了安慰他才随口那么一说的顾胤之,看作了什么。
如果在那个关键的时候顾胤之没走。
哪怕是后来他其实也并没有做到他当时所说的,什么会像照顾亲弟弟一样的照顾江遇的那些话。
哪怕是他后来什么都没做。
就只是在莫羡渔他们告诉江遇江小水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并且永远都不可能会再回来了的那天,一如既往的出现在那个公园里,让江遇看见他。
[哪怕他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的,听我把那些当时不知道应该、又能对着谁去哭诉的伤心和难过的情绪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江遇尽可能平静的说,[哪怕就只是这样,我都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在后来的时间里怨恨他半分一毫。]
他不是一个多么偏执的人。
只是因为有些东西,在之后的时间里得到的太少,所以才会对别人先前可能就只是随口一说的诺言,和那些明明好像差一点儿就能得到,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没有得到的斤斤计较。
……
[只不过别人的斤斤计较都是为了再得到,而你,是已经彻彻底底的不想要了。]
过了很久,大吱那边才又仿佛很是了解江遇的回过来一句:[是么?]
所以才会说他讨厌顾知。
也所以,才会因为只是一个眼神的类似,就下意识的排斥并想要远离。
[其实,也不能说是因为一个眼神吧,]江遇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目光没什么焦距的走了一会儿神,才又答非所问的回过去说,[还有一个。]
[就是我当时在书店里跟他对视的时候,不是走了一下神么,]江遇说,[我那天也想起来了,那个眼神,就跟顾胤之当初为了逗我开心,在某一天说要送我一个特别的礼物的时候,让我猜他手里拿的那个礼物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区别只在于,顾知当时看他的眼神里,比当时的顾胤之,要多出几分疑惑和一些,他也说不上来具体到底是什么情绪的东西。
然后大吱就忽然不回话了。
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江遇就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那么你也“正在输入……”,我也“正在输入……”的,保持着谁也没有退出聊天框的状态,不约而同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遇这边的聊天界面里,才毫无征兆的忽然蹦出来一句:
[周末见一面吧,江小鱼。]
江遇表示:“……???”
就很懵逼jg。
周末干啥???
江遇是真的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江遇的记忆里,他跟大吱这个时候关系其实也还就是那种,他单方面的在靠着自己已经不那么死皮赖脸的喋喋不休在维系。
尽管在“上辈子”的后来,跟重新来过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已经比原来的这个时候要好上很多。
也尽管他一直都知道不管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他和大吱的所在地相隔得有多远,他们也迟早都会见这一面。
最起码,他是非常想,也一定会去见这一面的。
甚至可以说,自从上次大吱在微信里跟他说了那句“时间应该不会太晚,我也挺想见一见你的”之后,他就一直都在等待着对方在未来的某一天,像今天这么主动而又积极地提出这么一个邀约来。
但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
怎么会是现在呢?
这太突然了。
江遇原本虚握着手机的五指不自觉的收紧。
半晌,才既确定,又不怎么敢确定的,极缓慢的打字回问过去。
[……周末?]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见面?”。
但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了要先委婉的确定一下对方的地理位置再说。
头顶的灯光安静的打在身上,将他下意识的往后,实靠在椅背上的侧影和因为紧张而紧绷着的手臂线条都拉得很长。
江遇一动不动的低垂着眼帘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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