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年纪小和本身就有些情感冷漠,没办法与他人的苦难共情,所以自然也就无法理解顾铭章为什么不愿意拿那些东西去换他。
负面情绪的滋生来得气势汹汹且涨势如潮,他只觉得顾铭章不该为了别人而枉顾他的身体和生命安全。
“于是我非常的生气——”
顾知在把自己的面也迅速捞好之后转头,目光在触及到他还端着碗的那只手时话音一顿,很是无奈的走过去又把江遇手里的碗给端了回去。
“这么耐烫的吗?”
他简直都不知道应该要高兴于对方的这份关心则乱,还是责怪他连皮肤都已经被烫红了的叹了口气。
“去那边的冷水下面冲洗个两三分钟再出来吧,顺便带两双筷子。”
说完也没管江遇应没应声,用最温柔的语气“命令”完,就径直绕过了他朝饭厅的方向去了。
“……”江遇依言冲好手并带了两双筷子出去。
“啧,来吧,尝尝你男朋友几百年也不见得会拿出来一次的隐藏手艺。”
顾知接过筷子笑眯眯的把桌子上的面碗往他面前一推。
“好长时间都没下过厨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
说完把自己的那碗捞到面前随便拌了两下。
“嗯,还行。”
他自己先尝了两口才又抬起头朝着江遇示意:“还可以,最起码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你试试看?”
“……”
这个模样就实在是很难令人对碗里的那些东西抱有希望。
江遇将信将疑的低头往自己的嘴里扒拉了两口……随即动作一顿。
入口那软硬适中的口感和堪比大多数有名面馆里的味道,让他更是很难不没好气的倏然抬眸。
“你——”
“确实还可以吧?”顾知笑眯眯的对上他的眼睛,“哎呀别生气嘛。”
他几乎是立刻就抢在江遇的前面开口给出了解释:“我是真的太久没有下过厨了。这不是怕做出来的东西不符合你的心意嘛,所以才那么说以降低一下你的期待值,不然真被你给嫌弃到不肯吃怎么办。”
江遇:“……”
只能说是他这个解释来得还算及时、也还算挺合理的吧。
于是江遇就没有炸,只是一边吃着面,一边又挺有始有终的再一次的把话题给拉回到了之前:“所以你就因为他没拿着东西去换你的事情而怨恨上了你爸?并且一直怨恨到了现在?”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江遇的脑海里几乎是立马就浮现出了顾铭章在听见顾知向他“求和”时所做出来的那一系列反应——
“那你爸他刚刚还……”
“那是因为我曾经还一度蔑视社会规则,对法律也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敬。”
顾知只用听个开头就已经知道了他所想要问自己的是什么事情,也没想着隐瞒,叹了口气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给他解释:“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在跟你说起我的情感冷漠症时,提到过它被发现是因为有个诱因?”
江遇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事情。”
事实上更准确的来说,他当时在第一时间所被人给发现的那个毛病,其实并不是什么情感冷漠。
“而是一种非常明显且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顾知在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调很平静也很轻。
“你没有长期且深刻的感受过医患关系的剑拔弩张跟律法人情的背道而驰,也没有近距离的围观、或者说是见识过事临己身时很多人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人性,更没有患过情感冷漠症。所以应该也就无法理解和想象到,我爸妈的职业对本身就罹患着情感冷漠症的我来说,负面的情绪引导和心理影响都会有多深。”
未能得到满意的救治结果就找医生麻烦的“傻逼”很多,帮他打赢了官司就连声感谢,但是稍微落了下风就反口相怪责的“白眼儿狼”也比比皆是。
他先天冷漠,所以在共情不到那些人的困难时,所能够接收和感受到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
“只是因为我本身就情感淡漠,对自身在外界的刺激和影响之下所滋生出来的那些东西感知性不强,再加上我爸妈虽然工作已经开始在往繁忙发展,却依旧还是在比较尽职尽责的去做这个父母,基本上是没落下一丁点儿对我应有的关心和思想道德教育。才愣是让我在想法和行为上面都依然保持着正面的呈现,一直拖到了我在遭受到死亡的威胁之后,才开始被猝然爆了棚的负面情绪所左右。”
再加上在这件事情之前,他也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到那种类似的对待了。
“于是我不肯接受道歉,也不肯接受他们任何言语上面的安抚。”顾知像是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是挺过激、也挺过分的叹了口气说,“不仅对社会道德和法律规则出言不逊,还愣是就非得逼着他在他的毕生信仰跟儿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而顾铭章选择了他的信仰。
“所以你们就彻底闹翻了,再加上你跟他观念上的严重不合——”
江遇总算是弄明白了缘由,话音顿了片刻。
“那你怎么就知道你爸一定会帮你的这个忙呢?”他说,“就凭你刚刚的那个态度。”
“因为他帮不帮忙这事儿跟我的态度压根儿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啊。”顾知笑了笑,“只跟事实和真相有关。”
说着慢条斯理的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还记得我刚刚也跟你说过的‘他是一个法律信仰和对自我的约束感跟道德要求都格外高的人,并且身上还永远都带着一种仿佛是天生就刻在了他的dna和意识形态里的悲悯跟革命式的英雄主义’的人吗?”他说,“维护法律的基本尊严和弘扬正义的这种事情早就已经深入到了他骨髓里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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