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比战乱更糟糕的后果么?”宋十九反问,“烽火连天,民不聊生,人间炼狱,生灵涂炭。”
“即便是乱了命书,你又怎知,乱得是好是坏呢?”
李十一阖了阖双眼,微微偏头看着她,目光里掩藏不住的凉意铺散开来,令宋十九掌心的汗迅速风干。
是坏,她知道。
宋十九如梦初醒,站在她面前的是掌生死铺命书的万魂之主,气定神闲地将宋十九的执拗衬成一个天真的笑话。
宋十九生出了难以言喻的错觉,仿佛此刻与她对峙的不是平等温和的爱人,而是从前执着灯打桥上过,正眼不瞧她的令蘅。
她终于想起来当初自己为何憎恶令蘅,她憎的不是那惊为天人的脸,憎的不过是她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态度,似一块冥顽不化的坚冰,固守在生硬里教条里,轻描淡写地教导旁人什么是“应该”。
她不愿意被打扰,不愿意被攻破,不愿意有任何例外,她就偏要。
她是天底下最桀骜不驯的烛龙,庞大的躯体滋养了她无边无际的心脏,她的心想要落在哪里,便要落在哪里。
从前她将心放在李十一手上,任她掂着把玩,可这不代表臣服,不代表遵从,不过是她愿意。
宋十九将手腕抬了抬,撩起眼皮看向李十一,头一回不服管教地叩问她:“战争,也是时序,也是规矩么?”
她不需要李十一回答,自顾自摇了摇头,抽出手,扶在桌面上,将一些李十一还未想起的回忆讲给她听:“往日若我钟山出了妖兽,食了你泰山府三两个鬼,你们泰山府便大兵压境,魂策军军旗四起,好不威风。不成想如今当真是哀鸿遍野水深火热了,四方神位竟袖手旁观,只道规矩不可乱,连护住一个小丫头亦不能够。”
“如此说来,实在无用。”她的嘴角有罕见的讥诮,目光灼灼觑着李十一。
李十一平静地回望她,眼里连被冒犯的形容也没有。
她到底还不是令蘅,尚且不能对宋十九的嘲讽感同身受,令她皱眉的无非是宋十九陌生的表情,眼里的失望明晃晃的,将她同她的隔阂摆得泾渭分明。
她想伸手拉她,宋十九的小指却一动,蜷作了一个小小的拳头。
李十一的心被尖锐地刺了一小下,令她的手亦不自觉地握起来,但她仍旧耐心地,以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说:“是规矩。”
宋十九哽住,一时无话,一会子才回她:“若万物循矩,那么,人活一遭,意义在哪里呢?”
“若命由天定,那么病痛无需求医,冷冻不必添衣,你也曾饥寒难耐,也曾历凶险万分,我问你,生死一线时,努力求生是为什么?下墓开棺挣三钱两子,又是因着什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