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之夜,有客临门。圆月如玉盘,清光似流水。记忆中还残存着上一回的凄风苦雨,而现在已是春意融融。可是这春夜,必然是要被鲜血给染红的。归隐其实很疲倦,她早就厌倦了这一番生活,手中的刀变得有气无力的,可还是割断了那迎上前之人的喉咙。一踏入院中,大红灯笼下的景忽地变成秋冬时候般的肃然与萧瑟,一条青石路分成了七条小径,分别通往浣溪沙的七堂,在道路旁各插着一面朝暮门的旗帜。
“七杀阵。”归隐蹙着眉头嘟囔了一声,难怪楚云暮敢明目张胆地留在了此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请来了善于布阵者。顾寒山与任青山一行人都被晏歌派出去干其他的事情了,留在这儿的只有忘尘阁七杀。沉思了一会儿,归隐开口道,“晏歌你和萧阁主留在此处,我和其他人各闯一条道路。”
晏歌喃了喃唇,最终还是应了一个字:“好。”
踏上了熟悉的路却有着不同的心境,这弯弯曲曲的小道是通往了青山堂。一草一木皆成阵,在这暗夜中不知道从哪一处会跃出一个人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钻入了耳膜中,那悬在了树上的灯光一盏盏灭了,唯有清月之流光在大地上徘徊。只不过,天上又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月亮?两个?不对,是三个、四个!仿佛天地都在眼前旋转,归隐蓦地顿住了脚步,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噗嗤一道破风声从左边传来,目光也掠到了那一点黑,归隐忙往右侧急闪,手臂上一痛。袖子裂了一个口子,手臂上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红。虚虚实实的暗镖,打向手臂、打向双腿……将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接连几声响,她依旧没有辨认出敌人所在的方位。这一轮暗镖忽地停歇了,可是并不意味着一切的中止。月色下走出了一个抱着沉重的二十五弦瑟的女人,在刹那间又分成了两个、三个、四个!归隐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那几轮月光,又看了看那个月光下的几个一模一样的人。
“湘灵鼓瑟。”归隐低喃了一句。
“是。”一道声音在出口时候又被分成了四道。
凄凉哀怨的瑟声中夹杂着磅礴的内劲,犹如魔音绕耳,那日在长街显露恐怕不是真本领,更多的是一种试探。“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在这肃杀的阵法中,任湘灵开启了歌喉,恍惚中竟让人觉得这小女子就是那湘水女神,而自己则是苦苦寻觅的旅人,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中生出无限的怅然和遗恨。水神冯夷不懂湘灵的哀怨,兀自随歌狂舞,到头来只能是一个“空”字。是要做那狂舞的水神,亦或是成为那读懂湘灵之怨沉浸在了其中的楚客呢?在这萧瑟的气象中,悲风如刃,藏有千百杀机,而归隐的刀已从手中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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