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午的,还没出门,洗的什么澡?叶循站在门口,盯着脚尖,抿着嘴唇,有些懊丧。
浴室采光不好,开在顶上的小窗户透不进多少光来,有股不见天日的霉味。偌大的澡堂只有周南涛一个人,空荡荡的,一举一动的声音都在四壁回响。
常年的湿气让屋顶长出了青苔,一层枯死的黑色的尸体上面,又源源不断堆叠了深绿的后继者。葡萄一样的硕大的水珠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天花板,终于有一颗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坠落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冰冷又清晰的凉意从头顶的一点炸开,向下蔓延到全身。周南涛赤脚站在冷硬的地板上,低头看着一颗一颗的水珠在地上砸碎了。
水从上面的花洒里兜头浇下来,上午的水烧得不热,澡堂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也没有热气。他站在水里一动不动,也许是因为冷,全身都在持续又细微地颤抖。
他躲什么呢,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对着唐远风“为什么我不行他可以”的质问,他可以义正辞严地反驳。但他能反驳得了自己吗?
要是叶循说出这些话呢?但他真的已经说了,他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全都怪他自己,是他一直要躲避,一直视而不见,一直纵容,一直享受在友谊边界的暧昧。叶循非要挑明了,非要逼他做一个抉择!
他没有过恋爱,没有过叛逆,但这样棘手的问题就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是什么时候跨越了那条界线的呢?他记不清楚了,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体验。
他也要拒绝叶循吗?就像他拒绝唐远风那样?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抉择,但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要来牵他的手。他向来知道叶循和他不是一类人,他们原本不该有这样多的交集。
然而确实已经有了。他要挑战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唐僧坐在孙悟空画好的圈里,对外面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跃跃欲试。
他需要做出决定。
周南涛带着湿气回到房间,叶循居然还站在门口。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周南涛推门进去,又关上门。
他刚刚在门口屏着呼吸,进门才感觉心又跳得厉害。周南涛拿了一块干毛巾,发泄似的胡乱在头上揉来揉去地擦。
门果然还是响了。
他的手停住了。“有事吗?”他明知故问。
外面等了一会才传来回答:“有。”
周南涛说:“明天再说吧。”
“……你生气了吗?”门板外面的人问。
他冷水一冲,什么火都给浇熄了。但生气并不是最难耐的情绪,有许多暗潮涌动的比生气可怕得多。
他还是去把门打开了,门外的叶循显得猝不及防。他像一只做错事的小动物,缩着脑袋,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上看,显得局促不安,连气势汹汹的小辫子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对不起啊……”叶循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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