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晔从收银台边摸了根棒棒糖,抬起眼,正见林蝉单手拎着一袋盐、一瓶酱油走向自己。
林蝉穿的校服,制式统一略显肥大。深蓝色的底,上衣是冲锋衣款式,拉链敞开到1/3处,领口翻出一片橙色内衬,胸口的校徽明显。至于旁人穿着总拖沓的校裤,到了他身上却十分合适,一双红白篮球鞋擦得很干净,整个人也清清爽爽的。
林蝉没有拿商品的一只手斜斜地插在外套口袋里,袖子却挽到肘弯,腕骨系了根彩色的手绳,但一打眼看不清。
这一身装扮在沙南街随处可见,惟独林蝉就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身上没有满溢的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很内敛,眉目一垂无所谓的随和态度,却又在举手投足间透露出锐利的锋芒。
不太像以前认识那个林蝉,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结账。
略带低沉的嗓音打断景晔的思路,他抬眼,林蝉并不躲,眉弓微微一抬,仿佛沉默地回应了他:看什么看。
景晔干咳两声,试图挽回刚才的尴尬,边扫码边和林蝉搭讪:你看你都长高了好多啊,听蒋哥说,你在一中读,是吗?
林蝉没回答,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你扫我?
估计不太想聊天了,景晔碰了一鼻子灰,闷声哦两句把钱收了。眼看林蝉没立刻转身离开,他又憋不住没话找话:帮外婆买酱油?
林蝉打开书包把酱油和盐一起塞进去,伴随拉链声响,他没再沉默,不阴不阳地刺了景晔一句:关你屁事。
景晔:
放在过去,他肯定会嬉笑着捏捏林蝉耳朵,然后再教育小朋友怎么能这样和哥哥说话小孩子不能说屁。
但现在他们关系尴尬,自然不可能这么做,而林蝉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
景晔得出结论:气得不轻。
书包甩回右肩上,林蝉把手机一踹转身就走,路过感应门铃时电子音叫了第二声:欢迎光临。
门外,初冬的阳光一瞬间阴了。
半个小时前还投映在超市玻璃窗上的影子销声匿迹,居民楼间隙中漏出一片铅灰色天空。树影摇了摇,变得更浅。
林蝉被天光与超市里的灯光前后都笼罩起一层浅浅的白,仿佛新雪将他淹没。少年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光中的一瞬间,景晔呆站着,突然找回刚才落了一拍的呼吸,他没来由地陷入慌张。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挣扎:现在让林蝉这么离开,一切都会无法挽回。
景晔跑出收银台追到超市门口,感应门铃无法辨别他是进是出,左右为难地连续播报好几声,成功换取少年脚步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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