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克之收了笑,沉默了会儿,平静道:等太医看完了,便回去。太子张了张嘴,想劝他,又不知该如何说。
樊克之见太子欲言又止,安慰道:我知你想说什么,我只是回去看看祖父。我会去燕山的温泉庄子里休养,莫要担心。
太子才放了心,你那二叔与二婶,只怕盼着你永远不回去,你也不必自讨没趣了。见樊克之有些消沉,他暗骂自己多嘴,忙扯了笑:小六前些日子还吵着要出宫玩,正好让他陪你散散心。
想到外甥,樊克之的嘴角翘了起来。六皇子即荣王,是他嫡亲的外甥,一向跟他亲近。虽三年多未见,昨夜里见了他却一点不认生。
太子见他高兴起来,正要放下白玉茶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恐怕还得使人去趟护国公府,楚三姑娘想必等得心急得很。
樊克之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消失,紧抿了嘴唇,低了头,似是想了好久,终于哑声开口:莫去了。
太子疑惑得看着他,他却不肯再开口。
太子待要再问,宫人禀告谭太医已到,他忙让人进来。
谭太医将樊克之全身细细查看了一番,又捏了捏他的腿骨、手臂,探了探脉,他疼得一脸的汗,却哼都未哼一声。
半个时辰后,谭太医终于看完,本想单独报给太子,樊克之坚持一并得知,只得硬着头皮道:眼睛是因为摔下山崖时撞到了后脑,淤血一直未清,待下官开几服药,吃了散开淤血便能看清了。
他抬头望了望一脸镇静的年轻将军,可惜道:手臂折断的时候接得尚可,好好调理一番,平日里端茶看书无事,却是再不能舞刀弄枪了。
樊克之听了,并无太大的意外,他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不敢奢求其他。
那他的腿呢?可能养好?太子急忙问道。
谭太医沉默了,樊克之见他一把年纪额上冒着汗,身子也有些摇晃,笑着轻声安慰道:谭太医直说无妨。
纵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有心无力,下官只能尽力,让将军走路的时候稳当些。谭太医说完,扑通跪了下来,因为旁边太子的脸色实在慎人得很。
樊克之忙让人将他扶起来,说了数次自己并不在意,可谭太医仍旧惴惴,他向太子使了好几下眼色,太子才命谭太医下去。
太子久久没说话,樊克之知他心里不好受,便说要休息,太子让人伺候他用了些膳食,便匆匆出了房门。
樊克之躺在榻上,心绪难平。即便已经知道自己如今不比之前,可亲耳听太医如此说,还是难过得仿佛胸口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曾那么意气风发,降烈马拉大弓如同探囊取物,如今却只连执笔都需费好大工夫,马更是再也骑不得,以往的时光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碎了,以后他便再普通不过,玉面少将军已死在三年多前的战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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