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愿意兴阑珊,她对当年的太子爷有些印象,那时候就因为姑爸当众的一句话,太子爷人尽皆知,甭管他长得有多好看,反正不妨碍大家背后掩嘴儿笑话他。
六年过去了,当初闹笑话的少年已经变成皇帝,自己还得嫁给他,这让她有些不情愿。
“按着长幼辈分,该轮着姑爸,不该轮着我。”知愿垂眼说,黄铜镜里倒映出一张年轻娟秀的脸。她觑觑额涅,犹豫再三道,“我不想做皇后,上回跟着太太进宫,那些繁文缛节闹得我脑仁儿疼。”
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闺女的脾气,知愿擎小儿就有主张,她有跳脱的思想,不服管,这点和先头老太爷很像。
可女人的一生,终究和爷们儿不一样,要是个小子,不管从文还是从武,都由她自己定夺。做姑娘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找的女婿够格,对娘家家业有帮助,那么就嫁吧,没什么可打价儿的。
额涅的眼皮缓慢地眨动几下,带着苍白的声口说:“可着大英地界上问,哪家的姑娘不愿意当皇后?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儿,你倒挑拣?你姑爸虽是你长辈儿,可她年纪小,宫里头不认,这才选定了你。天意不可违,咱们家多大的脑袋胆敢抗旨不遵?问问你阿玛,你要说半个不字儿,非打折了你的腿不可。再者,你兄弟们大了要入仕,仗着你的排头,将来都是国舅爷,不说皇上格外抬爱,就是搁在外头,谁又敢不高看一眼?为了家里头,无论如何你都得进宫,也不枉阖家疼你一场。”
谁说女孩儿身上没有振兴家业的重担?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祁人家如此重视姑奶奶,到现在才醒过味儿来,因为女孩儿前途不可限量。尤其尚家,姑奶奶们不是皇后就是贵妃的命格,女儿帮衬家里,远比儿子更实际。
无可奈何,最终封后的诏书还是来了,知愿一个人呆呆在屋子里坐了好久,人也像被冷冽的空气冻住了。
临近傍晚时候,她去瞧了老姑奶奶一回,老姑奶奶正忙着剪窗花,歪着脖子拧着眉较劲。十二岁的丫头片子,年纪小但辈分高,在家里受尽了子侄辈的尊敬,因此见了她,瞥了一眼,老神在在说:“来了?”很有长辈风范,完全不在乎她是不是就要当皇后了。
“姑爸,您还记不记得早前在江南时候,咱们家接驾的事儿?”知愿坐在炕桌另一边问。
老姑奶奶说记得,“那会儿的菜色真好,芙蓉黄金糕,做得比现在的厨子妙。”
知愿说不是那个,“我问您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家尿墙根儿的小子?”
老姑奶奶琢磨了半天,“六岁那年的事儿,要全记住挺费劲,不过我听说了,你要嫁给他,人家如今是皇帝老爷啦。”
知愿沉默下来,点了点头。看着老姑奶奶胖嘟嘟的脸,喃喃自语着:“我要是能一直留在家多好,我还想和您一块儿读书呢。”
老姑奶奶仰起了懵懂的脑袋,“别介啊,读书多没意思,进宫当娘娘就再也没人考你课业了,上回你背书不是没背出来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