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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行把你拍的藏品送来了。
那幅传闻中的吴道子真迹静静的躺在盛卷轴的盒子里,盒子上面束着绣着暗纹的丝带,几位学者像模像样的带着手套捧着他,小心翼翼的从汽车里取出来送到你面前。
你正坐在花园里乘着凉读报纸,汽车司机倒车时按了一下喇叭,叭一声响,吓得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从草丛里飞跳上桌,桌上的咖啡叫那猫碰洒了一杯,褐色的水迹喷洒出来,恰好打湿了报纸上印着“沪专许先生演讲事宜”的那一面。
几个佣人急急忙忙过来擦桌子,怕咖啡污了你的月白色旗袍,小厮们则去捉猫。
那猫儿从外头远渡重洋的花了大价钱买来,生的像个黑脸儿的挖煤工,平日里神出鬼没的行踪不定,老鼠么倒是不见他多捉一只来,麻烦事倒是闯得一件不少。
挖煤工束着耳朵儿趴在树上不下来,几个小厮用网捕它,它见了那密实的细网后咪呀一声甜叫,两条后腿儿腿儿一抬,尾巴一夹,一溜烟儿窜不见了。
“算了,别捉了。”你走到树荫下用扇子扇了扇风,叫佣人端点心给拍卖行的几人喝下午茶。
“你们老板最近还那么潇洒?”你问。
拍卖行老板有几位,其中真正拿支票大头的是这片区某个军阀家的闺女,拍卖行里年纪老的少的都叫她一声悦姐。
这人叁十岁时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便不曾再嫁,反正她手里也把着大把的家财和生意做,要固定伴侣有什么用呢?能日日流连于沪市各大赌坊酒吧舞会是多么快活的事儿啊。
她与你算是老主顾,说起来她并不缺这些个拍卖挣差价的钱,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过是想换些结识人脉钓些有脸面的凯子的手段罢了。
这些藏品也都是她摸着亲爹的枪杆子从哪个大太监哪个大宫女儿嘴巴里套出来的,真假倒是不必花心思去验,稳得很。
有个戴眼镜穿西服的学者对你点头哈腰的,一张嘴一股子天津味儿:“劳您挂心啦!悦姐还惦记着您呢,说这个月十九号要办场晚宴,嗨呀,邀请您屈尊赏个脸儿。”
你站着叫佣人给他们添茶,手里摸着一只雪白的鹦鹉,那大头鹦鹉本是站在你手腕上老老实实的叫你摸翅膀,嘴巴里含着个纸球用圆圆的舌尖舔着玩,忽然好像听见了什么,昂起脖子发出一阵怪叫,又扑棱着翅膀要飞。
它脚上锁着镣铐,翅膀一扑腾,带着铁链叮当乱撞。
你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见你家大宅外头跑来一群人,闹闹哄哄的举着大块头的相机和望远镜往高高的围墙里钻。
“什么人!来做什么的!”管家和几个佣人伸手堵那些镜头,用身子去挤他们伸过栅栏来凑热闹的手。
“不要误会啦!不要误会啦!”有个梳着中分的矮个子男学生在人群里跳了跳,拿着一个纸卷围得喇叭冲天喊:“大家不要吵!和李小姐说明来意!大家安静!有个学生的样子!有个新世纪的新风貌!”
学生们安静下来散开两团,矮个子男生将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纸卷散开,手指头指着上面的黑白大字体兴奋道:“李小姐真是爱国救国的女中豪杰!时代佳人!一早就看见了您重金拍下了流失海外的文物画卷,还说要捐赠给咱们沪专!这不,我们特意来感谢您来了!”
几个名词汇成了你听不懂的话,你头一闷,疑惑着去捡桌上的报纸来读,黏糊糊的咖啡渍一翻开,内页就写着“李氏商行重金拍购佛画”
翻页看下收尾:“身为爱国之士,有捐赠之意。”
你看着这风格独特的润笔,料定是那罗秘书干的好事,可真是气笑了,喉咙里憋着一股热气滚滚的喷上来,将报纸塞进佣人的手里笑:“各位怎知是要捐给沪专?捐去苏专、杭专不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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