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字不语地爬起身,许菡踱到了门边。
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女学生一眼。
她还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衣衫凌乱,蓬头垢面。浑身哆嗦着,只有发抖的手捏着暖壶的盖子,指节发白。窗外的阳光扑在她脚边,她蜷缩在那里,就像濒死的动物。喘着气,流着泪。缩紧肩膀,呜咽着哀嚎。
两个星期后,许菡又来到这里。
还和第一回一样,女学生叫她从正门溜进去。116的寝室门为她留了一条缝,她推门进屋,阖紧身后的门板。窗帘如常拉得严实,屋子里便只有一点朦胧昏暗的光线。窗前支着一个搁了画板的画架,逆着光,许菡瞧不清画布上的东西。
女学生坐在桌前,手里正握着眉笔,对着一面小小的镜子描眉。她穿了一件新的旗袍,白底,水墨色的花。
“你叫丫头?”她问许菡。
许菡点头,脱下书包,找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女学生咕哝一句:“十一岁。”然后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描上眉尾,心不在焉道,“一会儿给你钱。东西你帮我处理掉,我不要了。”
站在门边没动,许菡手里还抓着那包东西,直勾勾地看着她。
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女学生便再从镜子里瞧她,对上她那双清黑的眼睛:“看我干什么?脱不了手会被打吧。你上次救我一命,算回报你的。”
许菡的视线转向她在镜子里的脸。女学生重新画起了眉。
半晌,许菡才低下头,把手中那包白色粉末塞回了书包里,沉默地背起来。她棍子似的杵在门口,盯着女学生的后脑勺,一句话也不说。
画好了眉毛,女学生搁下眉笔转向她:“过来。”
顺从地走到她跟前,许菡停下脚步。女学生翘着一条腿,仔细打量她。几秒过后,忽然一笑:“长得倒不算俊。”说完又拉起许菡的左手,垂下眼睛,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手心薄。”
许菡发现,女学生的手有点儿糙。修长的五指,却长着茧子,硬硬的,硌人。是双常年干活的手。
但她的脸很漂亮。瓜子脸,唇鼻秀气,柳叶眉。眼睛很大,也修长,眼尾还有些上挑。低下眼笑的时候,浓长的睫毛垂下来,小扇子似的,微微地抖。不仅漂亮,还很有韵味。玲珑的身段,慢条斯理的动作。眉梢眼角尽是风情。
直直地瞧着她,许菡记起她蜷缩在地板上的样子。狼狈,痛苦。脏兮兮的头发底下那双流着泪的眼睛,像是不会笑的。
“我妈告诉我,手心薄的女人,福也薄。”不知道她在看自己,女学生伸出自己的手来,“捏捏看。我的也薄。”
许菡拿右手捏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而后又低下脑袋,捏一捏自己的左手。
她说:“你的厚些。”
女学生又笑了。轻轻的,从胸腔里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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