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没走,见旁边有一个空置的石凳,他还坐了下来,道:“横竖学士无事派给晚辈,晚辈就在这里听一听两位前辈的教诲罢。前辈是陕西人氏?不知是哪一府?”
他改了更近些的称呼,和善翰林见他年轻沉稳,不以被取笑记仇,倒也愿意跟他说话,笑道:“是个穷地方,平凉。状元郎不知听没听过。”
何止听过,简直正瞌睡遇上了枕头。
林信镇定道:“晚辈知道,是庆王爷的封地。”
这一句接的自然而然,翰林丝毫没有起疑,点头道:“状元郎到底是家学渊源,立时便想得到。”
他接着一笑,“既做得庆王的封地,你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对面翰林喝止:“老岳,这也是能顺口说的。”
“我混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怕的。”岳翰林不以为然,“莫非我谨言慎行,圣上就能忽然青眼我了?至多再过个三五年,我便告老也罢,平凉虽穷,于我终是故土,人哪,终究是要还乡去的。”
他目中显出思念及惘然之色,对面翰林面色跟着黯了黯,问他:“你就要走了?家里置了多少地了,可够你做个田主了么?”
“二三百亩,一家的嚼用总是够了。”岳翰林意兴阑珊,“只是我才接了家书,家里老父抱怨,从春分后,一滴雨没有见过,今年这天时,还不知怎么样呢。”
林信凝神,道:“可是要有大旱?”
岳翰林意外:“你这也听得出来?对了——”他拍了拍脑袋,“你是苏文的小弟子,他教出来的学生,难怪了。”
意外的变成了林信——他不知道岳翰林竟认得苏先生。他站了起来,要重新见礼。
如谢学士这等座师不过是个挂名,苏先生才是他真正的授业恩师,尊长的相识,那意义又不同。
岳翰林连忙摆手:“坐下罢,我与你先生不是同榜,不过从前认识而已。”又一笑,“才你刚来,我与你开个玩笑,也是为此。幸得你没生气,要是恼了,我哪日见着苏文,倒是不好和他说话了。”
“苏文好运道,好眼力。”对面翰林默然片刻,忍不住接话,“他当年急流勇退,另成就了一番事业,你我要是有这分狠心,今日际遇又不同了。”
岳翰林抚额:“莫提,莫提,提起来头疼。”
林信重又坐下,他惦记着刚才的话,道:“那平凉的百姓不是要一并遭灾了吗?”
岳翰林点头,有些莫名所以:“多半罢。百姓看天吃饭,也是难免。”
“朝廷知道这件事吗?前辈有没有上书?”
岳翰林迟疑了:“我上书?我不是平凉地方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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